Episode 5: 邮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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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木瑶,这里是《聊无期》离上次录制 podcast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这可能是翻天覆地的一个月是事先无法想象,事后回望过去也会觉得恍若隔世的一个月并且直到此刻我们也仍然不知道未来会怎么发展今天我要聊的是一部 2017 年的电影《The Post》中文应该叫《华盛顿邮报》

这个电影是斯皮尔伯格导演的两位主演分别是 Mara Streep 和 Tom Hanks《太高山岳》的时候我就看过这个电影然后这两天因为有很多闲的时间所以把它翻出来又看了一遍这个电影的背景是在美国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五角大楼文件泄密事件在 1971 年在美国越战的高潮时期也是美国民间的反战情绪最高涨的时候一份从国防部偷出来的文件

先是被纽约时报然后是被全国各大媒体跟进披露出在长达十年的越战中美国政府横跨两个党派的历届美国政府一直在欺骗人民他们明知道一场战争无法获胜却仍然鼓动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投身于其中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然后这次事件本身是一个泄密事件有点像后来的阿桑奇的

危机解密,但是性质不太一样在 1971 年那个时候,当时还是一个地方小报的《华盛顿邮报》在这个事件中起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也是这个电影本身情节的核心这个电影拍的时候其实是一个很有当下现实意义的背景它明面上写的是 70 年代尼克松政府和新闻界的紧张关系

那實際上指涉的是 2017 年川普政府和新聞界的緊張關係三個主創,不管是斯科爾伯格還是 Mirror Strip 還是 Tom Hanks 都是眾所周知的自由派所以他們很大程度上在藉這個 1971 年的故事來叫自己的心中快累但也正是因為這個電影的指涉性非常強它的現實意義如此的鮮明

以至于这个片子其实在艺术上感觉有点过于直白了事实上这个片子在播出以后虽然好评是不错的票房也不错但基本上没有人认为把它看作是这三个电影艺术大师的最好的作品它事实上最后也基本上没拿什么奖项当然你单看表演而言那是毋庸置疑的特别是 Mirror Strip 的某些片段的表现一如既往不好

但总的说来这个片子离电影艺术的杰作可能还有点距离我今天想聊这个片子也不是因为它显而易见的跟中国在过去的一个月里面发生的事情好像有某种相似之处在过去的这一个月的疫情中间中国也出现了一个全社会对于吹哨人这个概念的讨论和反思但这其实并不是我想聊的重点我想聊的其实是另外一个感受

有一個在美國歷史上非常慘痛的歷史階段在中國是不太被注意的因為在同時中國陷入另外一場歷史浩劫之中就是美國的越戰是怎麼搞成後來那個樣子的這對美國人來說是一個可以說是繞不過去的歷史慘痛教訓越戰在一開始是美國認為自己去以拯救者的姿態

帮助远在亚洲的远在印度支那半岛的所谓的自由的南越人民去抵抗共产党统治下的北越的侵略他们认为这里面有某种骨牌效应就是如果南越被北越打垮了那么共产党势力就会扩展到整个东南亚然后就会导致整个美国在全球秩序里面的一种大溃败所以他们觉得我们必须

远渡重阳去保卫南越当然这个价值观是不是你是不是认同是另外一回事但他本身是言之成理可以自圆其说的他变得不那么言之成理不那么自圆其说是因为一开始他们觉得至少以美国的国力打一个北越是非常非常容易的事情等到投入投入人群其中了他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发现美国人其实不善于在丛林里打游击战

美国的民意的知识度也没有那么强这毕竟不是二战没有那么强的正义和非正义性所以越打越发现这仗其实打不赢但打不赢又不敢撤因为撤了会带来巨大的不管是宣传上还是对民族信心上还是现实层面上的失败所谓现实层面上的失败是美国认为你只有先打一个赢的至少是局部战役才能够在谈判桌上获得比较有利的谈判地位

但这个想象中的先打一仗大的然后谈判的事情又迟迟没有发生你怎么打都打不到你想要那个位置上所以就不断的往里扔兵力扔资源然后它就变成一个从本来觉得速战速决就可以搞定的事儿变成了一个长达十几年的噩梦然后为了圆这个噩梦的谎又不得不不断的欺骗人民不断的把自己搞成一个精神分裂的状态

整个事情里最荒谬的点在于这个战争本来是民主党政府挑起来的是肯尼迪的主意但它后来变成一个横跨两党的事了按理说这种两党交替执政的体制是可以避免这个错误的因为新的党派上台总可以说前任惹下的麻烦是前任的事儿跟我没关系然后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纠错的时机但不行因为这个事情已经变成不是一党自己的

目標了,而是整個國家的命運都寄託在上面所以每一個總統都在為前任擦屁股的過程中

投入更多的资源然后就有更大的屁股需要去擦它就变成一个滚雪球一样的事然后到后来就简直不管谁上台都已经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要陷进去了每一个总统在竞选的时候都信誓旦旦地说我会结束这场战争然后老唐下台也还是没有结束他最后直到拖到了四个总统过去

才最终以一个非常灰头土脸的姿态结束了这场巨大的长达 20 年的失败整个这个过程可以看成是一个人类行文学的案例因为所有在当时做决策的人做出一个又一个事后看来非常愚蠢而且不可理喻的决策的人都是意识之选都是人类的精英

比方说在电影里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角色叫 McNamara 他是肯尼迪时代的国防部长他当了七年国防部长他被认为是越战的一个核心人物他在把美国越来越深的卷进这个泥潭中起了一个不可忽视的作用但是绝不是因为他愚蠢或者无能事实上不管你看他的简历还是你看他在别的领域里的表现你都不能不承认他就是那种你希望人类

精英分子所能够达到的那种状态他有极好的教育背景极其深刻的洞察力而且他有非常强的自我反思能力他沟通能力分析问题的能力都是人类的样板但他仍然把事情搞砸了他在整个越战过程中的所作所为可以简单的总结成犯了那个著名的天游战术的错误

我不知道添油戰術這個詞是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它聽起來有點誤導性,聽起來好像是一個很厲害的戰術不是,它其實是一個諷刺性的話就是你去解決一個很大的問題你不是一開始就使出全力而是一點點往裡添東西就像你去攻克一個城池如果你一開始就把所有的力量投入進去可能這城也就被你拿下了但是你每次送一點力量過去這一點力量就剛好

把这个成功不下还会白白造成你的损失然后你不断往里添这个油最后等的油都添完了这事也没办成这天天很愚蠢但其实真的是很容易很容易犯的错误特别是当局势不明朗然后你对面对的困难不了解的情况下你经常会干出一些在事后看来非常不可理喻但在当局者的状态里面就是无法避免的一些错误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不管是在中国的武汉,还是在日本的横滨的邮轮上,你可以看到这样的错误在一次又一次的上演。但仅仅这些因为人类知识的局限性导致的错误还不够,它往往还伴随着因为会计技艺,因为不实事求是,不肯面对现实,所以去自欺欺人,去粉饰太平。

去设法扭曲现实以配合自己讲出的那个希望自己相信也希望别人相信的故事在电影里有一幕是 Maris Tripp 所扮演的《好人的邮报》当时的所有人美国报业史上的一个传奇人物 Catherine Graham 她去质问 McNamara 他们俩本来是多年好友但她这个时候去质问 McNamara 说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你怎么能欺骗我们所有人我的孩子

也去了战场幸好他全身而退但有那么多孩子也就去了然后就牺牲了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然后麦克纳伦非常苍白的辩解说我们当时就觉得那样做是最好的事实上你看人类历史上犯下的种种错误都可以这样辩解就是他们当时以为那样做是最好的这种以为包含了大量的介于真实和虚伪之间的成分它有可能是

当时人脑海中幻想出来的一个真实在事后看来荒谬不堪但是在那一刻他们也许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相信的否则你没办法解释没办法解决这个认知失调的问题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面很不幸的是这样的事情在各个层面上在我们身边频繁的发生着

这甚至都不是一个特定的国家或者民族或者文化的问题它在不同的国家里面不同的社会体制里面以各种形态出现但这里有某种共性

就是说当你面对着一个不太容易预测未来发展方向然后手头的信息也不够充分的困难的时候你是真的实事求是的面对现实还是先创造了一个自己的想象所谓的 wishful thinking 然后祈祷现实能够按照自己的想象来运转然后如果现实并不如自己所预料就是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去设法掩盖现实

我这样说当然不是一种开脱不是说有些事情不用反思因为全世界都一样愚蠢当然不是这样中国人自己犯下的错误中国人必须自己来吸取教训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另一方面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我们看到不仅仅是中国在日本在韩国在中东在欧洲以各种不同形式所暴露出的灾难像噩梦一样连番上演着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这个过程可能还要持续

我们甚至不知道未来的世界会不会恢复成过去的样子我们希望人类能够吸取教训但很多时候我们也知道这只是奢望而已这里是 1157 我是木瑶祝你一切平安祝你跟家人身体健康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