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者（ぶんがくしゃ）[Bungakus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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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收听 IPM 博客网络旗下的节目灭茶苦茶 Mechakucha 我是布鸟万如一今天是 2018 年 7 月 23 日灭茶苦茶的第 20 期这是一个关于日本的节目我们主张光了解日本是不够的我们还要活用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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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节目开始之前先推荐最近的两本书有一本其实是几个星期前或许更早吧一个多月前两个月前出的就是我之前在社交网络上提过的《四山修斯少女诗集》这个书本身当然是几十年前的作品了但是它的中文版应该是最近第一次出吧我印象中《繁体中文世界》似乎也没有出过

我会注意到它是因为这是我的朋友也是十多年前的同事彭永坚翻译的第二本书是首种志崇的自传这个据说是他一辈子唯一的一本自传吧这个是由台湾的麦田出版的他的名字就叫我是漫画家所以这个可能大家要到像博克来之类的网站去找

这本书的译者是台湾的声音艺术家谢仲奇他自己也花了很长的时间很深的钻研了这个漫画的历史所以这个译文的质量肯定是有保证的

坦白讲我觉得这本书我看了大概三分之一吧不是特别有趣因为这个我们知道一个人是伟大的漫画家不等于他就是伟大的传记作者其实写自己是很不容易的所以要写的好看也很不容易但好在就是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可以对应于很多人讲的所谓的活的久就是胜利因为你今天看这本书里有时候随便他随便提到一些细节比如说我家隔壁有个女生当时在

保种歌剧团工作然后我在他介绍之下我也去了然后他轻描淡写的写了一句说这个女生就是现在整天给这个相送写歌词的眼骨十指但是你就如果了解这个战后昭和的歌谣曲的历史的话眼骨十指是已经是顶天立地的一个作词家了在歌谣曲上哪怕你看

就在去年还是今年年初还是去年年尾有一期那个很有名的 Brutus 杂志做了一个专题是找了山下达郎来选歌因为山下达郎一直在日本有做电台节目每个周日

跟大家播一些老歌然后他就等于说当了一次客座编辑就是选了很多五六十年代的这种金曲然后其中有一篇是讲就专门讲言古诗子的所以你可以看到他的地位但是在首种那一代的人来看其实他就是我们当时一起玩的人或者是我的邻居什么的所以从这个角度上看还是好看的需要注意的是这本书的写作年代是 1969 年

然后这本是后来他是在 79 年还是什么时候做了更新哈但是整体来说比如说他写作的时候像这个怪异黑杰克这样的作品都还没有被写出来好像佛陀也还暂时没有画出来吧所以他在这个时间跨度上是有一定局限的这个大家也请注意所以两本书四山修斯少女诗集和手冢智虫的自传我是漫画家推荐大家去看呃

今天的节目我想先提一句我之前在社交网络上在灭茶苦茶的账号上说的话就是当时我发了这么一段我说目前我认为关于日本最重要的三句话一个是白周正子说的日本的文化从古到今都是由闲人业余人士做出来的第二句是唐时郎戏剧家唐时郎说的有时我觉得整个日本就是一个部落

第三句是加拿大的钢琴家 Glenn Gould 说的艺术的最高境界 is hardly human at all 就是说艺术的最高境界基本上跟人跟人类是无关的今天我们要谈的这个话题跟白周正子的那段话是有一些关系的这段话这个反复的萦绕在我脑海间这个就随着我

观察日本文化和艺术领域的方方面面我越来越觉得这句话非常的准确最近是看到一篇文章这个文章来自一本可能很多人都知道的书它的名字叫 Read Real Japanese 这个是一个叫 Jeanette Ashby 的一个从 1975 年开始就一直住在日本的西人编写的一本日文教材

不过这本书你说它是教材当然也没错但它是一本很特别的教材就是顾名思义啊什么叫 real Japanese 就是它这里面包含的是所谓的真正的日文这个真正的日文指的不是说这个日本人写的日文哈而是指日本作家写的

也就是说他这个书里选的文章都不是以这个日文教材日文教学为目的写出来的文章比如说他们选了村上春树九井顺子几本 banana 丁田康还有平野启一郎等人的文章就是这些都是名气可能在中国有高下哈就是这里很多人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但是显然在日本他们就是所谓正儿八经的作家

就很多人很多人可能都有这样的想法就说我怎么读来读去然后我实际去书店里买一本书我都看不懂所以他的意思就是说你通过读实际的日本的文艺界的人在看的东西或者日本的一般民众在看的这种东西这个 assay 也好小说也好什么也好来学习日文当然这个是给已经有一定的日文程度的人看的了

这个书非常好如果有人想有兴趣的话我非常推荐当然它是英日对照它跟中文没有关系但是它会一句一句的就把每一句分拆了给你译成英文然后在那个书的最后还有注释比如讲这个词在这里用法是什么意思这个词你要注意什么然后也有词汇表什么的

然后这本书还配一张 CD 然后 CD 里是一位叫松永灵子的演员朗读的所有的这些文章松永灵子除了演电影电视和戏剧以外他同时还演落雨所以他的朗诵是相当有意思的如刚才所说我通过这本书其实也认识了几个之前不知道的日本作家比如说这个叫平野启一郎的人

我看到说他是喜欢用大量汉字的我们知道就是现在新一辈的日本人也好包括作家也好其实就是用汉字不像老一辈的作家这么多了但是平野启一郎是生于 1975 年其实相对来说是一个年轻的作家

不能叫年轻吧不那么老的作家但是他用汉字用的很多就是有很多可能别人写来会用假名来写的一些词他会用汉字来写这点可能可以比之于一个中国人用很多民国体或是不喜欢用阿拉伯数字用汉字来写纪年月份这类的事情吧所以我会对这个人感兴趣大家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我看到关于他的介绍里说他写过一本叫葬送的小说然后这个写介绍的人说这是一部关于肖邦德拉克洛瓦和乔治桑的长篇历史小说这个介绍就是一看就非常想看啊对吧说到这里我们首先可以问一个问题啊就刚才我们讲说这本书叫 read real japanese 然后他

找的是所谓真正的作家而不是编教材里的就是那种一般的日文语言学习教材里的那些作者写的文章那我们首先就要问就是作家怎么了或者说在今天什么算是作家作家和作者的区别在今天还那么明确吗比如说我们真的能说编写教材的人不算作家吗

我想这一点要看我们指的作家究竟是什么了今天我们知道很多时候身份和工作并不一定是紧密联系的比如我们都知道这都是实际的例子有在银行上班的人写出了很畅销的历史书也有正职是在外企做营销推广的人然后他成了著名的小说家对吧

当然本来我们可以用一种很简单干净的定义来讲就是说只有靠写作赚钱的人才是作家但很显然比如说咪蒙在我看来他就不是作家我认为他自己也不会认为自己是作家很多人我想大部分人都不会觉得他是作家但他又毫无疑问是靠写作赚钱对吧又比如说给广告写文案的人是作家吗

可能大部分人会说不是但是比如说如果我们看一些著名的广告词像苹果那篇叫 Here's to the crazy ones 这是很多人不停的传送的一段文字我自己也细访他写过一两段我们如果从写作技巧的角度来看那段文字显然达到了职业作家的水平所以为什么写那段文字的人不是作家呢对吧他又靠写文字赚钱然后这段又写的确实不错

但是我觉得我们依然不会说那个人是一个作家甚至作者都不会这一类由于跨界还有由于这个传统工作模式的解体和进化或者说异变造成了这种定义上的含混和暧昧在今天非常常见我们都很熟悉

在中国我们遇到这种情况呢通常的应对方法就是我们可以看到比如说网上大家就类似的问题讨论了一大轮最后的落下的结论很可能是说不要太执着于定义就其实定义不重要对吧这是一种很方便的引号解决引号完毕问题的方法嗯

在这里就可以和本节目的主题联系上了就毕竟我们这是一个关于日本的播客嘛对吧我们都知道日本人是非常他恰恰是非常执着于分类以及定义的我记得有一个例子就是前阵子就听一个演出然后台上五六个乐手

其中有一个人日本很多乐手他们在两首歌之间会说很多话的嘛然后他们就提到说因为他用很多乐器然后都是电声乐器嘛所以他那个比如吉他后面拖一条线那线很长在地上好像他有一次差点被绊到还是什么他就说哦这个这个 cable 就 cable 对吧就是他的那个片假名的形式说好烦还是怎么样结果另外几个乐手嘛他就说这个是 cord 这个是 cord 不是 cable

我当时就很惊讶其实我到现在我也不知道 Cable 和 Cord 能去怎样详细的去区分它我还特地查了这个 New Oxford American Dictionary 我看了试译之后我觉得这两个很多时候就是可以互换的但是

当时没有任何台上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不妥而那个所谓被纠正的人好像也接受了这一点但你想一下如果是在比如说中文的语境里有人去揪这么小的一个区别肯定这个人会被人视以白眼吧就会觉得你这个人好无聊啊怎么说话这么严谨是吧但是至少在上次那个例子我不知道这里我有没有我的什么误解但似乎他们对于 cable 和 core 的区别非常的在意

又比如说之前在节目里提到过歌谣曲这个词和 J-pop 之间这种既互相交叠又在很多情况下又必须区分的一些情况同样作家这个概念以及和作家相关的一系列这种和身份认同有关的概念在日文在日本也是有微妙的分野的这个就是今天我们的主题

之所以会谈到这个话题是因为刚才那本书里选的其中一篇是一个叫利比英雄的人写的文章利比英雄他其实是一个美国人他生在美国但是他小的时候因为父母的工作关系他在台湾在日本等地都住过的然后他显然很喜欢日本了然后他原名叫 Ian Hideo Levi 然后他的日本名字叫 Libi Hideo

利比就是这个 Levy 的片假名的写法那 Hideo 写成汉字就是英雄所以呢在中文世界有时候我们管他叫利比英雄啦

他是一个比较罕见的例子就是他是西人但是他是用日文写作而且颇有成就他自己是在 Princeton 还是斯坦福吧读的这个日本文化文学的博士就是一个典型的就是西洋的日本学家就是跟我们之前提到过的像 Donald KingDonald Ritchie 还有

等等其他一些人是属于同一类的人然后他这篇文章讲的是文学者这个身份就是文学者

这个身份在日本文学里的一种特殊的地位这个文章的标题叫就是住在文学者的国度文学者有加引号的他一开头引用了这个 1980 年代末的时候日本的某一个文艺杂志上当时刊登了一场座谈会的一个讨论记录然后这个讨论记录最后有句话说

刚才这就是这个松永灵子小姐的朗诵既然我们有这个朗诵文本我就不献丑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白痴啊你们这些人算什么文学者这个是非常负面的话了就是说但是就像那个利比英雄指出的这句话能够作为负面的话而成立其前提就是这个文学者是一个很高尚的词是一个

大家都以被视为文学者为荣只有这样的情况下你被人说你们这些人算什么文学者才会觉得很不爽然后利比英雄就对这个概念进行了一系列的分析我这里先介绍一下他的说法他就讲说因为他自己总是往返于美国和日本两地所以他经常思考比如说美国的某些概念怎么翻译成日文或者反过来日本的概念能不能翻译成英文

他觉得这个文学者非常难翻译有的人会觉得说这个其实等于 literatus 就是 literati 的单数形式这用的比较少现在基本见到都是 literati 就是文人一般说成文人我们知道有一个词叫 digerati 这是一个其实有点傻的词但是又被一些人用来指经常在线上发表观点然后又对技术又玩得比较熟但是同时又有文化的一群人

这个他就是把 digital 和 literati 两个词合并在一起达成的但是利比英雄说 literatus 其实更像日文的这个文人 bunjin 这个词他指的是对文学有很强的兴趣的人但是这个兴趣很可能只是一个 hobby 一个业余的爱好他本身未必是搞文学的而文学者 bunjakuya 这个词的严肃色彩就增强了很多所以 literatus 这个英文词没有办法传递这种严肃的感觉

然后利比英雄说可以想象下面这种情况在日本是可以成立的就比如说一个人写了很多书但是他不一定能够不一定配被称作文学者这个其实在中国也有类似情况我们比如我们可以想象一个人写了很多书但我们不会说他著作等身对吧就是虽然著作等身他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说写了很多著作但是

他背后有一些微妙的字里行间的意思其实是在告诉你说这个人的著作不是一般的著作他是有一定的格调的同时他也在特定的圈子里得到了

一定的承认这个人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在这个文学界比如说一个写了很多成功学书的人如果我们用著作等身来形容他很可能这个是讽刺性的在用这个词对吧然后利比英雄还说他说传统智慧这个当然不是一个固定的规则但是从常识判断基本上没有听说过不拿日本护照的作家能够被称作文学者

就是如果你没有加入日本国籍你是不可能获得文学者这样的一个荣誉称号的然后这点也是他自己的一个纠结他在文章里就明确说他说他自己有一段时间就很希望从作家能够升级打引号的升级到文学者就是他不满足于在日本被视为一个作家他觉得我要是能够被视为该多好啊那

那说了这么多究竟这个词有什么样了不得的意思或者魅力呢就是按照利比英雄的说法我觉得说的是很对的他就说文学者的一个要素是不只看你写了什么还要看你读了什么

换句话说就是你有没有在接续整个日本的文字传统这就经常让我想到比如说大家在谈论说怎么样才能把自己的作为中国人怎么样能把自己的英文学到母语水平我一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

我经常举的例子就是像鲁迅这样的作家我们所有的人我们小学中学课本会学他的文章所以哪怕你是一个完全对文学没有兴趣的人你也会读过鲁迅的文章你不只读过你可能被逼着背过所以当你看到别的人引用鲁迅或者用了某个鲁迅作为你的梗比如人血馒头或者什么的时候你马上会知道他在说什么那

同样比如一个美国人他的大学以前的教育也有很多这样类似的经典文本比如说像 Scott Fitzgerald 还有马克吐温什么的肯定都在里面那么你如果没有把这些所有的东西都读过一遍就是说如果你没有再严格一点说你没有在小学中学的时候读过美国人的小学中学课本你的文学食粮就跟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吃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所以

这个不是说你日后可以补啊比如说你阅读速度特别快然后记忆力也超群你是可以补但这仍然是不一样的更不用说大部分人其实并没有这样的时间去补所以我想这种东西可能就是 Bunakusha 这个词在被使用的时候大家所在意的东西这个当然了也是被很多人诟病的这个日本人排外的一面就是说

你不是我们的一份子因为你从小吃的东西跟我们不一样在 70 年代在老一辈的日本很多文化人类我们经常可以听到这样的话比如说这个我们是吃米长大的所以怎么怎么样啊我们因为我们的这个做我们因为很多人贵做吗在日本对吧然后我们可能坐椅子不像西洋人做那么多所以就使得我们的这个腰部的这个

用力方法跟谁不一样然后这个直接影响了五踏就是那个暗黑五踏这种艺术形式等等这种说法经常听到这些东西呢你如果真的去深究有的时候他未必经得起推敲但这并不代表他里面不包含某种真理我觉得 Bunakusha 的情况有点类似啊

而且其实如果我们认同利比英雄的这样的理解就是说一个人是不是能不能够被称作文学者他主要是不只是看你写了什么还要看你读了什么这个读其实就是意味着你吃的东西和整个文字传统的在这个传统里的人吃的东西是一样的这点非常的现代因为这就是最近我也老讲的一句话我就说其实读和写根本就是一回事

可能有的人知道以前有一个现在应该还在但没有以前活跃了一个科技新闻网站叫 ReadWriteWeb 它是强调 Web 就是万维网这个东西你不只可以读你也可以写这是互联网万维网跟之前的媒介跟之前的这种文字媒介最不同的一个地方这点听起来很容易理解但是我觉得它更深层的在文化层面在精神层面的影响可能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

利比英雄也指出了这个文学者其实是一个现代概念就是肯定是 20 世纪的概念了再早的时候比如说我们有这个在日本有歌人有排人就写短歌的人写排剧的人但是不会有像文学者这样的说法然后呢现在的话比如说刚才不是提到日本护照的问题吗

如果你是一个外国人比如你是美国人比如你是 Donald King 这已经是拿了文化勋章的极少数极少数外国人拿到文化勋章了就是这种明显对日本文化在海外的这种

推广有着重要贡献的一个美国人像这样的人一般会被称作日本文学研究家按照利比英雄的说法就是你很难看到一个精通日文和日本文学的一个外国人被称为文学者的然后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刚才讲了利比英雄他经常往返日美然后他就经常从两个方向来思考这样的问题所以他反过来他一定会想有什么在西方文学

领域的身份是不太容易翻译成日文并让日本人明白的呢他举的一个例子是 1950 年代 Truman Capote 和诺曼梅勒这两个人在电视上的一次讨论就那个时候电视刚开始兴起嘛然后这是比较早的作家上电视的例子那场讨论很有名因为当时 Capote 就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这个电视机前的观众就猛烈的抨击了克鲁亚克

我们知道科罗雅克是所谓的垮掉派作家的一员当时就有人问他说你对《在路上》这本书有什么看法 Gapote 就讲说了一句名言叫 That's not writing, it's only typing 那不算写作那只不过是在打字这句话我相信对今天的中国人来说其实很容易理解是不需要解释的但是按照利比英雄的说法这句话非常难翻译成日文

他比如他一开始尝试说是不是可以把就完全用片假名来翻译就以外来语的这种身份来翻译 writing 和 typing 就说那个不是 lighting 那个只是 typing 但他觉得说 OK 你这么翻的话可能有一些对西方有点了解的日本人能够大概明白但是他没有能包含那种那种负面的猛烈程度就是

当 Capote 在电视上这样来评价克鲁亚克的时候当然他后来克鲁亚克今天当然并不是说因为这句话他就一蹶不振了那显然不是但是在当时作为观众来看这是一个非常猛烈的抨击就是会觉得说这个人已经失去了作家的资格了是这样的一种感觉非常的负面但是如果用刚才那种骗假名外来语的译法这种负面的意思按照利比英雄的说法其实并不那么容易传递出来

那么如果不用外来语的方式利比英雄提出的另外一种译法是就是这里他用了这个書写这个词的进行式

然后就是直译哈就说他不是在写他只不过是在敲打字机但是他又提到就是在 Capote 的原文说 that's not writing 这个 writing 他不只是一个他是一个动名词嘛就是他他既代表这个写这个动作本身同时也代表了就是我们可以说一份 writing 对吧一份一份写出来一份文本所以其实 Capote 不只是在说他只不过是像一个一只猴子一样在敲打字机

他也否定了克鲁亚克的写作作为文本的价值就是 writing 作为一个名词它的价值而这一点在上述的两个日文翻译里又是很难传递的然后他提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他说这个 CapoteCapote 当然是大作家名作家了但是他作为一个英文的使用者他在

攻击克鲁亚克或者说使用他的语言的时候完全集中在写作作为一种机械行为的这个动作上就包括我们今天讲的 writer 这个词也是一样的比如说这个我们知道 writer 今天是一个非常平常而且非常好用的词比如说那个像科技界的一个很有名的作者叫 John Gruber 他经常说我从小就想做 writer 然后我现在真正成了 writer 对吧

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很方便因为比如说我自己你要我要说我自己是作家显然很多人都不同意可能我自己也不好意思但如果我说我是 writer 就没有问题因为就像刚才讲的他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写作行为作为一种机械的行为这件事情本身上就是 write 写嘛对啊那我在写啊然后英文里你再做一个动作然后你后面加上一二就是做这些动作的人没错啊我在写啊我所以我是一个 writer 啊你不会有任何

这个道德上的压力或者说你说我要负什么责任我一定要写很很好的东西很伟大的东西不会有这样的暗示当然英文有个词叫 author 可能就有这方面的暗示了所以英文作家肯定是更希望自己被称作 author 的比如说你可能在某些特定的很知名的很有名很有威望的出版社出了书之后你就可以说自己是 author 了但如果你只出了一个

Kindle 的 direct publishing 可能你只能说自己是 writer 对吧而我们看到刚才那句话在中文里似乎并没有任何的问题我之前也讲了我相信不需要解释大部分人都能理解只要我说那不是写作那只不过是在打字所有人都能明白 Capote 在讲什么刚才利比英雄提到的英文里的一些一些微妙的地方就比如说 Capote 其实是否定了整份文本我相信大家是能够能够明白的通过这样的译法

所以这里我们看到由于日本对于不同的概念之间的区分特别的在意反而导致了在具体的翻译实践上的某种困难而中文我们知道就是中文显然不会用 light 这样的这种音译我们不会说我是一个 light 我们不会说这样的话我们把那个 writer 直接翻译过来不会直接音译过来我们不会用这样的做法大部分情况下我们是

还是喜欢意义的但是这种意义同时呢也让我们丧失了对于中西文化之间的细微的差别的辨识力比如说在日本我们今天经常可以看到很多自称为 Light 就是用片假名写的 Light 这样的人你会发现他写的是什么比如他写的是类似 DVD 背后的那种英文叫 Blurb 的东西就是影片简介或者他写的是唱片简介

或者是你会看到很多唱片店里的唱片上面贴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纸里面讲说这个唱片的背景是什么有哪些乐手在里边

这些人会管自己叫 light 但他显然他他不会管自己叫 saka 就是作家更加不显然不会叫这个文学者了有的人可能觉得这个跟分工有关就是在中国我们并没有分得那么清没有人可以单单靠写唱片上面的简介或者写 liner notes 来为生但其实我觉得在日本是一样的就是我也不知道谁是单单靠写这个东西为生的

但是当他的诸多身份里如果包含了写唱片目录的介绍文字或者说这个 DVD 背后的影片简介如果他定期的写不管他拿多少钱拿很少的钱也可以但他定期的写他的身份里其实就包含了 light 这一项这里我就要提到之前我在另外的社交网络上说的提到了一段小八卦吧就是

我一直就觉得那个香港电影节每年的那个手册上面的那些影片介绍他的文字非常有迈克就迈克是香港一个很有名的专栏作家了他的风格所以因为我知道以前迈克为香港电影节工作过很早年很早期的时候所以我一直想说是不是后面的人有意的在模仿迈克然后最近跟一个也参与过这些事情的一个资深的前辈就问起这件事他说的确是的至少他认为是的因为迈克是大概 80 年代末

90 年代初在写这些东西我是觉得比如你看日文的相应的某种电影节的那些影片简介那些文字其实是没什么趣味它是平铺直续的就是把基本的背景还有这个参加的人介绍一下但是

香港的这份手册真的是非常别致别具一格的在别的地方我没有见到这样的东西然后这个完全要归功于迈克那么这个时候对迈克他到底是来他还是不能拿下呢我觉得以迈克在这个

中文两岸三地的这个写作的这个地位尤其是在香港这个文化圈的地位它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所以在这里出现了一个文学者在充当 writer 的角色的这样一个很有趣的例子不过我们要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日本小说家在正式身份上会

显然不会自称布纳比较那如果我们去看维基百科比如各个日本的大作家的这个简介他一开始会列出一堆身份会有小说家剧作家随笔家有时候随笔家可能用片假名写写成这个 assayist 对吧但是不会有文学者这个说法所以呢

利比英雄对于文学者的这个分析很有可能是他自己作为一个来自外部文化者的一种发想但我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发想这个就跟白州正子的那句话有关系了也跟之前我们提到的大龙泳衣有关因为这个大龙泳衣有一首歌在那个 gogo niagara 那张唱片里那首歌的名字叫趣味趣味音乐 shumi shumi ongakushumi shumi musicshumi shumi music

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

趣味其实就是 hobby 的意思其实跟中文的趣味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我们不要忘记趣味的一个重点在于非职业非专业大龙泳一还说过一句话他说我所有的歌曲都是 novelty 歌曲这个 novelty 之前我不记得在哪个节目里讲过了就是它 novelty 在英文的本意当然是指说很新奇是以前没见过的某种新奇有趣的东西但在这里 novelty 歌曲我们按照今天的用词来说应该把它理解为同人歌曲

大龙泳仪的几乎所有歌它都是背后有一个源头有一个出处有一个梗在这件事情上他称自己的歌曲为 Novelty 歌曲的同时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非常的低他就像一个唱 K 的人或者像一个今天坐在家里打游戏的宅男然后他因为整天对着电脑听到了很多歌让他想这个我很喜欢不如我把它演化一下变出一首新的歌来然后我说这是同人歌曲对吧它是有所本的它不是凭空出来的

大龙泳仪今天在日本歌坛的地位没有人会把他跟做同人歌曲的人相比但他自己就是明确的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我所有的歌都是 novity 歌曲你听他的歌听的越多你对他研究的越深你去听各种或者去读各种关于他的报道资料然后你再去听那些影响过他的人的歌你就会发现这句话是百分之百诚实的

他并不觉得做同人音乐是什么丢份的事他也不会觉得说因为我承认我做的歌曲是同人歌曲我就没有办法在音乐史上留下一席之地了或许在他看来留下一席之地根本就是就是就是扯淡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在乎这种事情而这个我觉得就是白周正子那句话的真谛就是所谓这个日本的文化都是由闲人业余人士做出来的

这个我觉得是日本的文化圈最好的一点就是它和现在在中文世界里流行的一种风气就是比如说大家都会问说我们如何才能听懂什么什么样的音乐我们如何才能去我们应该怎样欣赏某某艺术家的作品在这样的一种提问背后所代表的是对

professionalism 对专业性的一种认可但是专业性跟艺术是在很多层面上都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的我想我们越是能够去容纳文学者这种说不清楚的暧昧身份我们越是能够去

体认世界上的确存在著作等身但是不配备称作文学者的人这样的一块空间被挖得越大被扩张得越大这个 community 或者说这个国家整体它的文化出产的品质就会越高所以我们可以问一下中文有这样的一个词吗有文学者这样的词吗我能想到的最接近的就是文化人但是很可惜文化人这个词今天几乎变成了一个贬义词

就是当你看到一个人好像这里有搞一搞那里有搞一搞但最终没什么作品啊

那我们只能称之为文化人但如果说他有一本小说得了什么你知道的奖 OK 那他就成了作家或者说他写了 20 年的影评笔更不脆他是影评人但是如果一个人比如说又观察城市文化又写月评然后又写了根本没人看的小说这个时候我们称之为文化人而这个文化人在中文语境里至少在我的理解里很显然是带有贬义的

我觉得这种对于词使用上的这种差别恰恰代表了中日两国对于文化对于艺术的一种态度而且利比英雄在文章里也提到很有趣的一点他说管作家叫 writer 这一点是一个很美国式的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里出现的一种状态就是你要

是生产过剩嘛你要不停的生产你要不停的 write 你作为一个 writer 你要不停的 write 然后他其实多少有点调皮的提到说这个 Truman Capote 到晚年他的这个生涯就崩溃了嘛

就基本上从他的最有名的作品 In Cold Blood 之后他的这个写作生涯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然后利比英雄就在讲说其实这个就其实恰恰代表了美国对于这个不停的生产这件事情这哪怕对于作家来说你作为一个 writer 你要不停的 write 对吧这种

重复的机械性的被利益驱使进行的这种反复的这种生产最终导致的一种崩塌就其实他是有点调皮的在说你看 Capote 你那么强调 writing 这件事情对你认为自己是个 writer 但是你现在你的 writing 也渐渐的崩溃了但是相反如果一个人他把自己视为文学家

他对写作作为一种机械行为的重视没有像这个标准的美国人那么强

会产生什么样的情况呢我们这里其实有一个例子在今天可能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讲但是我觉得大家可以想一想就是村上春树村上春树关于跑步的那本书出来之后似乎所有人都开始把这种创造性工作里的纪律性看得至高无上而这恰恰就是利比英雄轻微的讽刺的美国人的那种精神也恰恰是跟文学者这个概念相悖的一种精神

就是我们都知道村上说我今天就是非常不想去跑步所以我今天要去跑步他写小说也是一样的我今天说我要写两页四页我就写两页哪怕写了两页我觉得非常想再写这个文思泉涌我一定要停下来然后明天继续写明天哪怕我状态非常不好我也一定要再写两页就是这种方式吧

出自一个经常批判就从 70 年代末就经常批判高度发达资本主义高度发达商品消费社会的作家的口中还真的挺令人意外的当然这一点其实我觉得也验证了他是一个一路读美国文学长大的这么一个人吧所以一般来说日本人不会直接说这个人是一个文学者但他们会说这个人不配被称作文学者当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意思其实就是这个人

没有办法代表日本人的精神风貌这种精神风貌是什么这个问题显然是复杂的而且很多时候是说不清楚的这个就像我之前提到过的我们在成天机场看到的一排扭蛋机上面写的说

这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日本人会对这个东西这么的着迷这种没有把它的这个魅惑力说清楚这一点我觉得非常的重要这是只能留给你去通过不停的打磨自己的感性这种所谓的日式的感性然后才能够理解的一种东西而这个我想也是文学者这个概念背后的真正的灵魂所在

利比英雄在文章的最后他提到说当时被一个美国的报纸的记者采访然后对方就问他说归根结底你的身份是什么

然后利比英雄说那这个问题的意思其实就是说我究竟是属于美国文化还是属于日本文化他当时想了一下他最后的答案是他说我是一个 Japanese writer 这个的意思就是说我是一个写日本的人我是一个用日文写作的人或者说我是一个写日本文学的人创作日本文学的人都有可能但他说到后来他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他回想起当时那次采访他觉得他的

答案可能因为采访者是美国人的缘故他完全按照美式的思维来想这个问题了他说如果要给他机会重答一次的话他就会说我是一个文学者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有一个矛盾的现象出现了就我们之前已经讲了没有入日本国际的人通常不会被视为但是在利比英雄的例子里恰恰由于他的外人他的该景的身份

他的这种局外人的身份让他可以不太在意写作这件事情作为机械生产的一面他可以更加悠游的更加留有空间的去对待日本的文化遗产文字遗产文学遗产我相信恰恰是这种外人的身份让他具备了自信敢于称自己为一个文学家

好今天节目最后做一个小广告哈在本周四就是 26 号的北京时间晚上 9 点我有一场知乎 live 是关于日本爵士乐的

有一段时间没做知乎 live 了现在知乎 live 有一个免费试听的功能就是你可以在决定购买之前先去听我现在在里面放的几条语音我在里面大概讲了这场是关于什么的就是这场主题当然是日本爵士乐所以如果你的兴趣在日本爵士乐本身的话在这期里肯定可以听到一些东西但是我自己个人的私心

我更关心的是我们如何把日本爵士乐当成一个工具来了解自己或者说来讨论文化自信的问题来讨论中国人的文化身份的问题因为我们在爵士日本的爵士乐里或者说日本人做爵士乐里能看到很多东西比如说

很多时候他表面上没有用任何日本的传统乐器但是仍然有一种东西让你觉得这个绝对不是西人可以做得出来的音乐但同时也有使用了比如说尺八或者其他的日本传统乐器的爵士乐的尝试

所以通过对这些具体的音乐案例的对比聆听和分析我们可以更好的来思考就是身为中国人在面对这种华阳之变的时候我们应该怎样去或者说怎样去思考这个问题吧我觉得这件事情其实是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中国人都并没有完全想好的所以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参阅本期节目的相关链接里面会有这一场知乎 live 的链接

再说一遍是周四 26 号北京时间晚上 9 点那么本期面茶苦茶就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收听我们的网址是面茶苦茶.com

我们下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