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3: 寻找民歌，创造古典（「为什么会有摇滚」系列之四）
01:11:38 Share

大家好,欢迎收听《蔡律师闲看》《蔡律师闲看》是 IPN 播客网络旗下的一档播客节目有闲得聊,关注美国流行文化的历史上次播客讲了 BMI 的成立接下来我是想讲讲歌手 Frank Sinatra 的事但是准备来准备去,发现有不少东西需要交代比如,Frank Sinatra 是个歌星,流行音乐的歌星但是什么是流行音乐呢?

流行音乐在英文里好像有两个词一个是 popular music 一个是 pop music 但是这俩不是一个概念 popular music 可以认为就是广义上的流行音乐而 pop 应该是 popular music 下的一个具体的音乐类型 Sinatra 就是唱 pop 的

但是其实在 Sinatra 出道前,Pop 作为一个类型也才出现不久基本上就是 1920 年代末,1930 年代初被像 Rudy Valli,Jean Austin,Bin Crosby 这样的歌星给打出来的 Sinatra 和他们一脉相承所以要聊 Sinatra,感觉就需要介绍一下 Pop 这个音乐类型是咋出来的于是这里就冒出来一个音乐类型的概念

因为如果我们看音乐的排行榜单是有很多不同类型的音乐的榜单的比如现在的 Billboard 上除了综合性的大榜 Hot 100 这样还有 PopR&B Hip HopCountryHot RockDanceLatinChristian 等等等等

我们对于流行音乐存在分类或者说音乐存在分类或许都已经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习以为常了但是音乐类型的出现当然是一个人为的过程是被创造出来的这个过程对于摇滚的诞生也是特别的重要

因为摇滚乐出现的核心商业驱动力就是串榜让一支曲子能够同时打上多个排行榜像 Elvis Presley 就经常有单曲同时在 Pop、R&B、节奏布鲁斯和 Country、乡村在三个榜单上同时登上榜首当时流行音乐榜只有这三个分类 Presley 在三个榜上同时登顶其实重新定义了音乐巨星的概念也重新定义了 Pop

如果没有不同的音乐类型就没有这么多榜单也就没法串榜了而这三个榜单本身也是在 1940 年代才出现的 1940 年有了单曲榜就是 POP 榜 1942 年有了 R&B 榜 1944 年有了乡村榜在这个之前虽然有不同的音乐类型但是没有榜单也就没法串榜像 Hard 100 这样的综合性总榜单是 1955 年才有的当时叫 Top 100 到 1958 年的时候才改名叫 Hard 100

榜单看上去也是一个很直截了当的事但是它到底怎么出来怎么运作的呢细想一下其实很有意思

比如 Evis Presley 唱了一首歌,他的音乐类型到底是怎么定义呢?这首歌凭什么就可以同时上几个类型的榜单?如果一首歌类型是由他的音乐风格决定的,那理论上就是这首歌这张唱片在出版发行的时候就决定了它是什么类型的,该是哪个榜就哪个榜。但是真有谁决定哪首歌算什么类型能上什么榜吗?这又不是评奖,有评委来把关,这是商业榜单,看的是销量嘛。

但是销量就是一个数又怎么分出这么多个榜来分别统计呢质感上唱片卖了一张就是一张如果是看总共卖了多少张唱片电台播了多少次一张唱片卖的总量最多播放的最多那他不管上哪个榜都会是第一名了但是查一下当年的榜单就会发现其实不是这样的

比如 1950 年的 Billboard 年度单曲排名 POP 榜上第一名是 Weavers 就是仿出工乐队的 Good Night Irene 但是这张唱片在乡村榜上只是排第六位难道说乡村榜上的前五名都比这首 Good Night Irene 卖的好吗

当然不是了比如乡村榜上第二名是 Red Folly 唱的 Chattanooga Shoeshine Boy

在 POP 榜上这首歌只是排在第八位在 POP 榜上 Good Night Irene 以 8488 分高居榜首 Chattanooga Shoe Shine Boy 只有 2470 分反过来在乡村榜上 Chattanooga Shoe Shine Boy 有 3196 分而 Good Night Irene 只有 1736 分很显然这两个榜单统计的是不同的东西

商业榜单排名看的是销量统计 播放统计从本质上是统计消费者和听众的行为如果只看总销量 总播放量不管什么榜肯定都会是一样的那怎么区分呢只能把唱片买家和听众进行区分也就是说在某些地方的唱片店卖出的 Good Night I Run 就被记入 Pop 榜而在其他一些地方的唱片店卖出的同样的这张唱片就被记入到乡村榜

同理在这一家电台某个节目放这首歌就算 pop 在另一家电台某个节目放就算乡村这后面就是假设这些销量这些播放量对应着不同的听众在不同地方做相同的消费行为所以决定什么唱片上什么榜单的是音乐消费者和他们的消费行为也就是说音乐类型是和消费者的身份与社会地位消费行为挂钩的就比如 R&B 榜单在一开始设立的时候

其实是叫 Halem Heat ParadeHalem 就是纽约哈莱姆区就是著名的黑人狙击区所以 Halem Heat Parade 听名字就是哈莱姆区那里流行的曲子的大展示就指那里黑人主要在买什么唱片统计的也是那里的音乐消费所以这里统计的其实是特定的消费模式在那个年代如果是在城市白人开的唱片店你不管是买什么流行歌曲唱片这些唱片估计都被算成是 pop 的

被认为是城市白人的消费行为如果是在农村小镇里买唱片不管是谁买什么流行歌曲唱片都会被算成是乡村的如果是在黑人区的唱片店里不管是买什么流行歌曲唱片应该都会被算成是 R&B 类似的当然还有广播的播出量在城市流行歌电台播一次肯定算 pop 在乡村台播一次算乡村的当时基本上没有针对黑人听众的台所以估计没什么好记录到黑人的榜单的

类似的还有点唱机像乡村音乐最早的榜单呢就主要是统计在特定地点放置的点唱机这一些点唱机的老板都在进什么唱片他们店里的顾客大家都在点什么歌所以这个榜单就只能是个近似统计的只是当时容易统计的那些消费行为

在没有网络没有条码的时代就是 Billboard 的记者一个个的打电话去问各家唱片行本周销量去电台索要播放清单就像黑人音乐叫 Halem Hit Parade 就暗示着在纽约黑人社区的消费行为决定了这个榜单因为纽约既是美国的文化中心也是出版中心 Billboard 的公司总部就在这当然最好统计了出门转一圈就搞定了也就很方便的把美国黑人都代表了

像南方中小城市里的黑眼消费者行为应该就只能被忽略了至于说今天流媒体时代你在 spotify 在 apple music 在 youtube 上听一首歌怎么赚上哪个榜单我就不太知道了可能各路帮自家明星打榜的粉丝对这个更加清楚吧

按照 Billboard 自己的说法,在 2012 年的时候,各种音乐类型的专门榜单就加入了流媒体的数据用户在网上点播的歌曲,Billboard 就特别写了,统计的是听众控制的广播频道估计就是各种用户生成的可以关注的歌单这样所以可以认为 Billboard 在统计的时候,或许还是不是可以给很多这样的频道加上类型分类或者只选择特定的频道进入统计吧

但是似乎大家不太关注这个更多关注的还是换算问题比如说怎么样点击会进入到统计里怎么把单曲流量换成专辑数这种事情上当然这种事情也很重要了比如以前最好统计的是白人中产阶级的消费行为就是买唱片

尤其是专辑《一统天下》的那几十年统计数据是唱片老板说了算粉丝要买唱片刷榜成本还是挺高的像广播虽然听众可以写信点歌最终播什么也是由 DJ 和广播公司把持的

到了流媒体时代最容易统计的反而可能是来自那些一个月只花了 5 美元订阅服务甚至不花钱的听众的点击行为也就是说一些以前不好被统计的人群现在可以被统计了也不可避免的被统计了甚至成为了主要的被统计的对象但是不管你对这些统计有什么意见这些榜单终归统计的还是特定群体的音乐消费行为它的目的也是为了刺激特定的消费行为

这个就是商业榜单音乐分类的背后逻辑就是将音乐的类型和特定的人群挂钩将音乐的类型和消费行为可以被准确统计的特定人群挂钩并通过榜单把他们的消费行为给展现出来好在刺激特定人群的消费只有这样你才能解释当年催生摇滚音乐的串榜行为后面的商业动机就是如果我能把艺术歌同时打上多个榜单就意味着能卖出更多的唱片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基于消费者消费行为的音乐分类呢这种基于消费的分类肯定是最近才有的因为消费社会本来就是工业化市场化之后才有的不管是 popR&B 还是相顺都是很新的概念

如果我们退一步刚才说了它们属于流行音乐这个大类型流行音乐这个类型本身也是很晚的概念因为它就是跟工业化生产和消费挂钩的比如在美国吧可以说只有 19 世纪下半叶才出现在此之前呢只有极少出版业相对发达的地区比如纽约地区算是有流行音乐工业但这种把音乐和特定人群尤其是足以挂钩的行为并不是流行音乐的发明而是这些音乐出版商借用了现有的框架什么框架呢

在流行音乐出现之前当然还有其他的类型比如我们熟悉的西方古典音乐这个概念就是 19 世纪上面也是会出现的再早了就是 Fog 民歌或者民谣这个音乐类型 Fog 这个词可以指来很多东西中文也对应很多民歌民谣民间音乐可以指传统民谣当然也可以指现代民谣

这期节目里提到的呢主要都是 20 世纪以前的民歌所以呢为了简单我就不 fuck 民歌民谣的换着说了大部分时候呢就用民歌这个词民歌这个概念呢也不是什么历史悠久的东西作为一个现代音乐类型呢也是 18 世纪的时候才有的民歌的出现呢是革命性的因为就是他第一次把特定音乐风格和特定的民族文化捆绑所以现在我们一说民歌就会想到民族啊地区啊这样的

那在这之前的音乐是怎么分类的呢基本上是按功能分的最典型的就是宗教音乐因为各种宗教活动而做的音乐弥赛曲 祷告曲 福音歌 安婚曲都是在特定场合下演奏的像对应的还有宫廷音乐也是对应各种活动加冕 出游 舞会民间呢 婚丧 嫁娶各种活动肯定都有自己的音乐至于说地域性呢也肯定有但是呢这应该更多的是跟当时的音乐传播的能力有关那为什么后来出了民歌了呢

因为民族主义兴起了民族国家诞生了就是说虽然工业革命带来了社会高速发展生活质量快速提升但是这些进步带来新东西纺织机火车头步枪加农炮没有民族性这就需要一种属于本民族的内在的东西把大家团结起来

启蒙运动的时候大家开始寻找所谓的高贵的野蛮人也就是说那些最原始的人类情感并不只是存在在蛮族东方异域也存在在欧洲本土

西方文明之下蕴藏着属于自己的文化血脉古老智慧精神传承他们可能正在这个现代化的过程中被遗忘所以要把这些东西挖出来寻找一种属于本民族的共同叙事来定义自己的国民性把民众团结起来增加对国家的认同感补完现代科技的精神空虚所以寻找那些逝去的民歌古老的神话故事就成了一种民族使命

那时候民歌还不叫 Fuck 就是赤裸裸的叫 National Music 民族音乐所以不出意料寻找民歌的努力就出现在那些最早的民族国家比如英国只是这个时候的民歌收集都只是收集文字的部分 1719 年的时候 Thomas Dauphin 出了六卷本的 Wit and Mirth of Peers to Purge Melancholy

其中就有一些名歌 1723 年出版的 A Collection of Old Ballads 被认为是最早的名歌合集这些努力到了 40 年后就有了今天被认为是里程碑式的一个集子就是 Thomas Percy 在 1765 年出版的 Relics of Asian English Poetry

这时候收集苏格兰民歌的活动也开始加速了 1760 年呢 Jance McPherson 整理出了据说是用苏格兰盖尔语口耳相传的民族史诗 Ocean1802 年的时候呢 Walter Scott 出版了 Miss Chelsea of the Scottish Border 值得一提的是呢 McPherson 整理的这首史诗呢后来大家认为很有可能是他自己编的

至于到底是不是我也没细查,我想说的是这里就涉及到关于民歌的一个核心概念,就是一首民歌到底好不好,它的价值标准是它的真伪,也就是所谓的 authenticity,它的反面就是 fake,假的,如果一首民歌是后人伪作的,那不管歌曲本身有多好听,作为民歌的重要性就立刻大打折扣,失去意义了。

像 19 世纪是美国著名的民俗学专家哈佛大学的 Francis Child 他就认为印刷术出现以后传播的民歌已经没有真实性可言所以他不认为在美国流传的民歌有什么价值了他自己专注于英国民歌那些 15 世纪以前的民歌反过来著名的英国民歌专家 Cesar Sharp 在一战期间应邀前往美国在阿布拉契亚山区从 281 名歌手那里收集了 500 首民歌

看上去是一个美国人收英国名个一个英国人收美国名个但是两个人的方法论是很接近的因为 Sharp 这些人都是把 Child 视为先知和导师跟随 Child 的脚步所以 Sharp 追求纯粹性的要求其实跟 Child 是一样的只是他认为美国山地居民

上百年来与世隔绝尤其是那些平时不出门的家庭妇女他们唱的歌呢保留了英格兰民歌的纯粹性他出的民歌集子书名就叫 English Folk Songs from the Southern Appalachians 里面特别强调一个词就是 English 英格兰因为这些民歌是按照 Sharp 写的说是引用吧给英格兰儿童的英格兰民歌不是德意志法兰西甚至不是苏格兰爱尔兰引用完毕

所以 Sharp 虽然是英国人跑到美国去收集民个想的还是这些民个可以让英国年轻人更好地理解他的国家和国民体会到他和其他英国人之间是血脉相连的这样他们就能更爱国做更好的公民和爱国者这后面很明显是一种种族优越感

民歌对于纯粹性的这种要求也就把音乐的创作者音乐的类型音乐的受众这三个元素给捆绑了起来这样民歌才能代表一个地区一个民族一个文化所以也因为如此民歌虽然强调 authenticity 但是它并不是考古这个文化上的 authenticity 标准其实是很主观的这也是民歌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它是用当下的价值观去审视传统作品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旧的作品被挖掘出来按照当下的需要被重新赋予了新的重要意义所以民歌从诞生的时候就是一种复兴运动目的是制造一种对历史的大众记忆

为了塑造这种共同记忆,民歌的收集者和出版者都无一例外地对民歌进行了有针对性的筛选和修改。虽然说全盘伪造被否定,但是按照当代的价值观去修正,所谓的去其糟粕留下精华,为当下服务一直是民谣复兴运动的核心驱动力。就像刚才提到的 Thomas Percy,他收集民歌的时候就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词,这种做法后来被 Charles 斥责了。

Charles 自己的巨著是他在 19 世纪末出版的《黄黄五卷本》的 The English and Scottish Popular BalladsCharles 特地在书名前加了定贯词 Z 表示这是权威定本但是就像书名写的只收 Ballad 谣曲不收其他名歌比如童谣 劳动耗子 战歌 政治抗议歌曲这样的

而且就算是谣曲维多利亚时代美国清教徒传统不能容忍粗粗下流查尔兹吉其实也会对民歌中他认为粗粗下流的淫秽段落进行修改删减如果整首民歌都是以低俗主题为中心的那他甚至会选择放弃收录

最重要的因为催生民歌是民族主义所以当年的民歌收集者也不可避免带着强烈的种族主义倾向去收集民歌比如 Shaar 他收集民歌的动机就是非常种族主义就是要证明英格兰基因带来了英格兰民歌因为英格兰是 U 等民族他的民歌也比其他民族的民歌都要好要收集起来发扬光大所以他虽然收了那么多民歌但他拒绝收录任何不英格兰的民歌

他自己就说过说在收集民歌的时候因为他说黑人是劣等民族跟寄宿的房东吵了起来他把争吵的原因归结为房东没有上过学啥都不懂好先总结一下我们说了民歌讲究纯粹 authenticity 民歌用当下的价值观去审视传统作品这两个重要的特点民歌的核心特征当然不止这些了我们熟悉的另外一些特征应该是在 19 世纪出现的因为在这个时候新的民族国家开始出现了

他们也需要民歌来构建自己的民族认同其中对于推动民族音乐理论发展最重要的就是德国了因为德澳的音乐理论家和哲学家们为了后发先知把民族这个概念从音乐里给踢了出去创造出了一整套的所谓西洋音乐体系最核心的观念就是艺术音乐 Art Music 今天我们看的就叫西洋古典音乐

古典这个叫法应该更常见一些所以我也就主要用古典音乐这个词在今天的节目里面指代艺术音乐西方音乐 严肃音乐这些

刚才提到的 18 世纪的民歌讲究追寻传统所以这些音乐一来历史悠久二来都必须是没有具体的创作者的所以才能和一个民族挂钩也就是说因为具体的作者已经没法找了或者说我们认为这些音乐经过长期的口耳相传也就经历了无数的二次创作所以实际上是一个很多人的共同创作的过程这样这些音乐才有了民族主义者说的民族性

道理论家就意识到了民歌里只有集体没有个人于是在浪漫主义的大框架下他们提出了艺术音乐古典音乐强调音乐家的天才就是说音乐家取了这些来自民间的音乐素材经过他们的加工和升华就成为了一种具有普世价值的纯音乐艺术就是所谓的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世界的就是民族的而这个过程需要天才的个人的闪光

比如他们会拉出当时的一些音乐家像巴赫呀海顿啊普赛尔啊拿他们的作品举例看到他们的作品呢是怎么把民间音乐的曲调写进去的这个其实当然是六经注啊

巴赫的确是拿了现成的歌曲写到自己的作品里但是他这样做的时候呢还是在传统的音乐创作框架下之前说了早年那音乐传统呢是以功能分的在民歌这个概念出现后呢他所对应的是所谓的时尚音乐就是宫廷音乐人应贵族雇主写的应景作品还有巴赫这样在教会任职大量的宗教音乐呢也是为教会活动需要写的也是类似的职业音乐人的按需生产

巴赫在创作的时候也不过是遵循了当时的套路认为那些大家都很熟的曲调都是可以被随意取用的现成素材他才不会想到说这个旋律是不是有名歌哪儿的名歌能不能培养信众的民族认同但是经过这些理论家一总结古典音乐艺术音乐的概念一下子就起飞了

这后面也是传统的靠贵族和教会庇护的时代过去了中产阶级兴起了很多音乐家可以靠这些中产阶级就能养活自己了所以他们的消费者就变成了这些市民就需要比如交响乐这样的作品一场演出可以有很多观众交钱或者像钢琴曲这样的能够卖乐谱的能去有钱人家开私房课的

这时候出现的古典音乐的理论平衡了个人创作和民族性为他们的音乐的文化档次提供了理论支持让他们的音乐上升到了纯艺术的层次也就比较好被认同大家更愿意出钱

在这个框架下,民歌和古典的二元对立力就被加强了很多特征被固定下来比如,民歌就是没有谱子,通过口耳相传的音乐反过来,西方古典音乐就是有谱子的,通过乐谱传播的就比如,黄黄五卷本的 Oxford History of Western Music 牛津西方音乐史就是从格里高利圣咏开始的为什么从圣咏开始呢?在导演里作者强调了,因为有乐谱

开篇引言叫什么的历史,附题就是从最早的注音到 16 世纪也就是说乐音可以被记录,被精准复制,被作者认为是西方古典音乐诞生的核心标志乐谱这个特征带来了很多其他的重要特征一个就是作者论,刚才说了民歌是没有作者的,或者说很多无名作者的集体创作反过来古典音乐就有明确作者

就算是民歌改编也是某个作曲家把民间的旋律给升华成为艺术了作者也就拥有着对作品的最权威的解释权

虽然其实在表演中想怎么演就怎么演但是一旦写在乐谱上就成了定稿不这样演就会被别人批评像协奏曲里本来有给表演者自由发挥的华彩段落但是随着作曲家开始自己写这些段落可以说记性发挥的部分就在古典音乐里被淡化了以至于我们常常忘了像贝多芬这样的音乐家在当年也是以很厉害的记性表演出名的这些故事现在拿出来都是作为八卦笑谈聊一聊

另一个特征就是民歌通常会跟简单朴实画等号而古典音乐通常和复杂精致挂钩这种复杂不是说长度上的而是技法上的结构上的精致讲究 Sophisticated

民歌被认为技法上更简单而艺术音乐在技法上无论在结构上和声上还是在音乐肢体上都要复杂的多像著名的德国哲学家 Johann Gottfried Herder 约翰·戈特弗里德·赫尔德就用民众的文化和习得的文化来做对比这里的暗示也很明显就是民歌的难度不在技术而在于一种感觉也就是之前提过的 authenticity

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创作出来演绎出来那种味道就好像船工号子只有那些欠夫才能唱出感觉一定要在山野里长大的人才能唱出像样的山歌换句话说就是对于民歌最重要的是经历是天赋是感觉而不是后天的努力反过来呢

古典音乐艺术音乐固然需要天才来创作但是光有天才还不行那只是块谱玉需要雕琢就是要学习系统性的学习学习乐理学习创作技法学习演奏需要长时间的刻苦训练才能把自己的天赋正确的释放出来能升华那些来自民间的旋律

反过来他们甚至认为学习和训练对于掌握民歌是有副作用的也就是说一个纯粹的民歌手或乐手一定是不能会这些西方乐理的学了就回不去了就会忘了原本纯粹的唱法因为民歌本身是一种近乎无意识的自然创作那些经过了专业训练的人因为过于理性了就找不到正确感觉了大家这里又能听出来熟悉的心与脑的对立了吧

古典音乐代表的是理性大脑是文化进化的质性产物而民歌代表着感性心是原始的本真的感情两者都很重要但是最终现代文明才是人类前进的方向所以要脑来驾驭心要技术来升华民歌这后面其实还有明显的阶级差异也就是说因为古典音乐更复杂就很自然的被认为是需要更长时间的聆听相对专业的学习才能够把握正确的欣赏

这说白了就是在比资源首先是时间资源你得有闲工夫去听音乐研究音乐其次是你还得有钱搞到乐器找人教你不然就会学得很辛苦就算听一听古典音乐在当年都是花钱花时间的事以前听音乐的机会并不多并不是像现在这样打开手机连上网你想听点什么音乐点一下就好了以前得专门去现场音乐会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学习花时间花钱歌剧歌剧够通俗吧

不行要原文演唱拉丁文意大利文德文法文反正没英文的看歌剧还要会个外语除非你正好是意大利德国法国移民所以能够欣赏艺术音乐呢是一种社会地位的标志当然反过来支持民歌的人像赫尔德就认为古典音乐不够自然是 artificial 的各种条条框框过于理性民歌自然生动是现代社会的解读药他自己呢也身体力行的去收集民歌 Fox Lee 当然了这后面是另一种知识分子的优越感了

不管你站在哪一边这个框架整体上就是社会和文化精英加持中产阶级制造出来的一种文化概念而普通的底层民众对于这个概念是没感觉的因为这个框架在建立起来的时候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就像是否只有特定精力的人才能真正把握名个唱的正宗纯粹唱出他的内涵呢一百年前曾经有位黑人歌手被人问到了这个观点他就回了一句那难道医生一定得自己得病才能知道怎么治病吗

我唱歌是为了让听众产生美好的感觉又不是我自己一定要有这种感觉才能让他们感受到类似的很多乡野调查也发现当年的很多民营歌手之所以走上歌手的道路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做欠夫喜欢当农夫恰恰是因为他们不想辛苦劳作发现唱歌唱的好弹琴弹的好可以让他们免于劳作可以去为老板表演他们因此也常常被工友认为是好吃懒做逃避工作

所以正是因为民歌音乐类型是文化上的一个从上向下的一种投射所以就会产生这些很有意思的现象

再比如 19 世纪晚期出现第一次民谣复兴运动主要是靠钢琴谱来传播的这个听上去可能有点好玩弹着钢琴唱民歌这就是反映了民谣复兴运动本身是由中上层阶级引导的文化运动它的目标人群和市场主要是中盘阶级消费者尤其是女性虽然才诞生没几十年的钢琴显然跟几百年前的民歌传统没有什么关系那后来第二次民歌复兴运动的时候不都是弹吉他吗

如果你跟 20 世纪以前的人说他们估计也会笑到的因为吉他虽然是个民间乐器主要也是在室内用被认为是中上层社会的女性乐器跟我们现在想象的怀抱吉他在街头游走的民谣歌手没什么关系

在美国吉他普及是 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当时有一个 Bandro Mandolin Guitar Movement 就是班卓琴曼陀林和吉他运动其实就是美国的制造业发展了这些乐器可以被大规模的廉价制造了于是演奏的人就多了尤其是在白人中产家庭这时候有了邮寄目录就是像 CS 百货这样商店出版了可以邮购的商品目录

其实很大程度上相当于今天的网购而且可以邮购的产品小到书本工具大到整栋房子的图纸和全部原材料现在网购加装材料啥的开始变得常见了一开始好像挺新鲜但其实 100 年前都有过像吉他这样的乐器就是这样开始传播到了农村地区开始被穷人买到演奏起来所以吉他的所谓的民歌传统其实也就是那么几十年当然这里想说的还是钢琴钢琴是民歌古典二元框架的直接受益者

一来钢琴和乐谱无缝衔接钢琴上的每个音都是定高的准确对应五线谱上的每个音符也只能是这些音符不会发出其他的音钢琴的音域还挺广的力度范围很大所以就成了这样一个基于乐谱的音乐艺术的最佳诠释乐器

另一方面钢琴不便宜但又没有贵到普通人买不起的水平所以是中产级架性的地位象征这也满足了古典音乐后面的支持者肯定自己收回地位的需要就像巴赫这样的音乐家他的大部分作品像之前的很多音乐作品一样是功能性音乐很快就过气了没人听了但是他因为写了十二平均律这样的键盘音乐所以在音乐家中的影响力就保持了下来

平均律呢也就成了音乐中的旧约圣经让它能够在 19 世纪中叶就开始被挖掘出来最终慢慢获得了如今的地位所以钢琴呢也就成了乐器之王本质上呢钢琴和乐谱是西方音乐艺术的一种代名词有文化的中产阶级的标志这个观念在美国尤其被热炒啊

一台钢琴在当年就是 19 世纪下半叶的时候至少要 500 美元相当于一位小职员半年的工资一台大钢琴放在客厅显要位置任何来客都不会错过钱没有白花给足了面子买钢琴显示中产阶级的社会地位学钢琴又反映了清教徒的文化观就是艺术需要努力学习才能真正欣赏这还是那个心与脑的关系白人文化优越性强调理性驾驭感性钢琴学习就反映了这一点

结果斯坦威钢琴 1853 年成立生风起势赶上了美国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南北战争刚结束 1866 年一年全美国就能卖 2.5 万台钢琴据说到 1887 年的时候美国钢琴学生有 50 万人平均每 125 个家庭里有一个人学琴大部分当然是斯坦威的他家的工厂当时是全美第二大建筑第一大建筑是国会山

当时钢琴乐谱的利润有多高呢通常钢琴老师都能从出版商内拿到五折回扣这样的话呢在 20 美元 20 堂课的标准价位之外钢琴老师还能通过卖乐谱再挣到 8 到 10 美元让钢琴老师呢通常挣的比大学里的音乐教授都挣的多多而出版商呢因为有 1000%的利润率就算是给了钢琴老师折扣还是能稳稳的赚到 5 到 6 倍的利润

再比如美国早期的主要黑人作曲家都得是会钢琴的也通过钢琴写歌作曲因为如果你想被美国主流社会接受甚至要打拼进百老汇你得先证明自己是西方音乐传统教育出来的已经接受了他们的创作原则所以会钢琴能食谱都是必须的同时各种面向中低阶层的酒吧夜店到 19 世纪后期也会买上一台钢琴来招待客人用也让钢琴开始从中产阶级跨入底层

原因很多了,钢琴本身是中产阶级标志,很体面,这只是一个原因,除此之外当然是钢琴这个乐器确实好使,旋律和声节奏都能提供,音量也合适,我们可能很多时候会被琴同练琴的声吵到,但是这个比起敲锣打鼓吹号来,其实好多了,如果你是一个街边小饭馆,不想打扰邻里,又能提供像样的音乐助兴,选择钢琴是错不了的。

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钢琴足够结实在酒吧这种动不动会出个口角的地方生命周期足够长这样一来钢琴就成了一个相当划算的投资钢琴渗透到这些底层社会也给黑人钢琴师学琴练琴进入主流的机会尤其是那些在美国东部城市里长大的黑人大家现在比较熟悉的早期最有名的黑人音乐家应该就是 Scott Joplin 了

刚才是 Scott Jobin 演奏的他的 Maple Leaf Rag 这是史上第一首卖过 100 万份乐谱的纯契乐作品这个录音不是唱片录音而是自动钢琴录音音乐是记录在纸袋上通过上面的孔洞的位置大小和长度来附现钢琴演奏所以音质非常好 Scott Jobin 最流行的作品那些 Ragtime 舞曲都是钢琴曲至少是通过钢琴谱被大量流传的

而且曲子本身在结构上也是很明显在模仿欧洲古典音乐名字上也是强调 Classic Ragtime 古典 Ragtime 其实 Ragtime 当然并不一定是要用钢琴来演当然也可以配上歌词来唱 Scott Joplin 自己同时还是一个号手早年的黑人 Rag 音乐也大多是用伴奏琴来演奏的那为啥后来开始用钢琴了呢当然是因为钢琴更能被白人中产接受

而且音乐上损失比较小容易融合虽然说钢琴一个键一个音没法敲出那些钢琴上不存在的音高但是节奏上没有限制而 ragtime 的精华在于节奏变化 ragtime 这个词就应该是来自对黑人音乐中的辅节奏的形容就是 rag the time 说好听一点可以翻译成不规则节拍难听的翻译就是破烂节拍讽刺黑人穿的破烂音乐也破烂

于是钢琴就把这两个音乐传统给联系起来了在钢琴上演奏 ragtime 既保持了黑人音乐的节奏感又能满足白人古典音乐对乐音谱率的要求就成了通向主流的桥梁这个就是现实就是尽可能的往欧洲古典音乐传统上靠更能够获得传播机会证明黑人也是能够创作出被白人认可的艺术作品从而提升黑人的社会地位

晚年的 Jobin 一心想写歌剧也是这个道理想要被主流社会承认就要比别人做的更好登上大雅之堂比如卡内基音乐厅当时大家觉得在这个民歌古典框架里就只能走古典音乐向古典靠因为在这个框架下艺术是超越了民族的有普世价值的这样就能绕开种族歧视但结果是我们看到此路不通

作为黑人音乐家在那个年代这条路走不通歧视依然在同时经济条件也不允许你花这么多时间写什么教训乐歌剧写出来也没人排更不要说上音乐厅了那为什么还要走呢所谓音乐分割音乐类型它还有一层文化意义这个文化意义就直接影响到了艺人的社会地位当然就进而能影响了他们能获得的社会资源和在市场上的溢价能力

爵士乐评人 Ted Geoghean 有本关于乐史的书叫 Music, A Subversive History,里面就强调了边缘的低眉的音乐都有这样一个向上努力的过程,按照他的话就是获得尊重,Respect,也就是从一个不被上流社会认可的音乐形式变成一个被认可的形式,甚至被认为构成成为艺术。

英文中还特别喜欢用一对词就是 legitimate illegitimate 来形容这个状态变化就是从非法的状态变成合法的状态这对词呢我觉得特别好因为他把这个过程给政治化了这过程本来就是个政治过程跟很多政治行为从本质上是相似的各种边缘文化弱势群体他们其实一直是在做着各种各样的类似努力只是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

比如投票权从以前没有投票权投票是非法的到有了合法的投票权就是这样一个合法化的过程就是弱势群体通过获得尊重的标志少数族裔女性获得投票权光有一个主流社会态度上的变化是不够的重要的是制度上的法律上的保证这样才有可能形成资源上的倾斜形成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最终的扭转社会歧视类

类似的进了音乐厅就意味着尊重可以大张旗鼓的宣传了也意味着体制上的政策倾斜成为可能也就会有社会精英会想着来通过保护这种音乐来彰显自己形成一种共生关系比如出钱让你洗作品写好了出钱让你排练上演也可能是针对这种音乐申请经费做学术研究在大出版社出版像 1980 年代开始流行一种说法就是爵士是美国的古典音乐 Jazz is America's classical music

这个说法最早是 1975 年有一位叫 Billy Taylor 的著名黑人教育家在他的博士论文里提出来的他在 1990 年接受采访时就解释说引号我指的不是欧洲音乐规范下的古典我的意思是爵士有它的 formal aspect 形式规则让它值得被研究还有就是在评估够不够美国上它是否承载了一些神秘的讯息引用杰出

所以所谓的美国的古典音乐其实就是在说爵士音乐家把美国的民族精神通过爵士乐给升华了听上去跟古典音乐艺术的逻辑很像虽然不是大写的古典音乐但是爵士有学术价值可以用评估古典音乐那些标准来衡量同时爵士是源于美国的音乐是有美国性的也就是爵士留着纯粹的美国民族精神

Taylor 的论文就是以爵士钢琴为中心讲黑人民歌为什么不是非洲的而是美国的爵士是如何从这些民歌里被升华出来的其中在他看来开启这个升华过程的第一人就是 Scott Joplin 但 Joplin 的地位是被后人追认的在当年 1920 年代能把爵士乐送上音乐厅的还得是白人就是在这个系列的第一期里提过的爵士之王 Paul Whiteman

White man 遇到的问题呢是在当时的爵士院呢被认为是底层的 lowbrow 低眉的而且是黑人的舞曲

虽然 1917 年有几个意大利移民组成乐团 Original Dixieland Jazz Band 的唱片出人意料的大卖走红引发了爵士热但是反对爵士乐的声音还是很高的比如在 1923 年的时候伊利诺伊州高院就支持了关闭一个演奏爵士乐的舞厅的决定法院认为爵士乐对身体不好会伤害神经系统让人减瘦这些反对的声音在当年白人主流社会里是很普遍的

还是老套的高梅迪梅论黑人音乐是 hot music 火爆的音乐心主宰的音乐驱动力是野蛮种族内心深处的没有被提炼的简单直接的肉体欲望如果不用脑去控制就会走火入魔道德沦丧所以是坏音乐而白人音乐是 sweet music 甜的音乐

脑主宰的音乐是音乐天才谱写出来的精致的艺术品把那些人性根底里的原始欲望去给去除了危险之后把它的精华安全的呈现出来了甘之如饴让人心神愉悦被感化被提升成为更成熟稳健的人是好音乐但是年轻人没有经过学习无法区分好坏就容易误入歧途像比利·瓦奥德他有一部很有名的电影叫 Some Like It Hot 浓情似火

这个片名补完了念可能应该是 Most Like It SweetSome Like It Hot 社会主流喜欢 Sweet 的音乐但是有人偏偏喜欢 Hot 的

挑明了就是挑战禁忌更损的是片子里讲的正好是禁酒利用时期 Jack Lemmon 和 Tony Curtis 一桩加入女子爵士乐团乐团的领班名字叫 Sweet Sue 梦露演的歌手叫 Sugar 都是甜的发腻但乐团又叫 Society Syncopators 全女子乐团在 1920 年代本来就少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会有又叫 Saturday Night

Syncopators 切分音爵士乐手让人想起 1920 年代传奇爵士小号手 King Oliver 那支 Dixie Syncopators 那摆明了就是 Hot 音乐也是故意要把一大堆不可能的堆在一起荒诞恶搞 YMN 开始做乐团的时候呢也是近 90 刚刚开始在近 90 之前呢

跳舞主要是在饭馆里饭馆雇两三个乐手腾出一小块地方就可以让食客在用餐之余跳舞也不用额外收钱酒水就把成本都打发了但是禁酒令一来这个酒水的收入就没有了饭馆酒吧作为跳舞的地方这个生意就做不下去了解决之道就是大舞厅大舞厅是可以同时让几百人乃至上千人一起跳的

这样门票钱就不用太高了有时候为了吸引大家来还会加上其他的活动电厂比如在纽约很多舞厅在舞会开始前会安排篮球赛但是原来的两三个乐手就不行了就需要十几个人的大乐队音量更高的打击乐同管乐

爵士院本来就是以管乐和打击乐为主所以当然就被主流乐团给盯上事实上 White Men 接触爵士院远比禁酒令开始要早他是在 1914 年旧金山 Burberry Coast 黑人聚居的红灯区的舞厅里开始遭遇到这些他自己完全搞不明白的音乐的基本上每个大城市在当年都有这么一个所谓的 Sin Street 就是罪恶之街赌博嫖妓各种非法的活动聚集当然也少不了音乐但是一般这些地方都比较封闭闷声发大财

但是美国这么个把清教旧金城视为立国之本的国家对于这种道德上的恶就是 vice 对他们的打击总是没有停的把 Barry Coles 登上全国舞台就是在 1906 年旧金山大地震整个城市毁于一旦这个时候有一些投资人就觉得

可以借机把这个 Barbaric Coast 给改造了把保守派认为不健康的活动给去掉变成一个吸引普通人来游玩的地区所以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投资人就在 Barbaric Coast 建了几十个舞厅和酒吧于是原本只是黑人跳的舞厅一下子就来了很多普通白人很快就把大量的黑人舞给传出去了推动了全国的舞蹈热

White Man 和另一位白人乐手 Art Hickman 他们则是改良黑人爵士乐和主流童馆乐因为这些乐队最早都是街头户外表演所以他们的童馆主要是小号和长号声音不够圆润 Hickman 就非常有创意的把 sax 管给引入到乐队里了丰富乐队的音色这样乐音更加拼花悦耳也就更加中产

但是 Hickman 他不喜欢纽约他喜欢在旧金山过自己的小日子所以把爵士大乐队带入美国主流社会的任务就交给了 White Man 正好在禁酒令开始的时候 White Man 带着乐队来到了纽约在时代广场旁边一个叫做巴黎皇家的舞厅加餐厅开始常驻演奏就取名叫巴黎皇家乐团非常受欢迎

当 Whiteman 试图打入更大的市场也就是白人中产市场推五曲时候就会遇到这样一个问题既然黑人代表了感性白人代表了理性要想让白人尤其是白人中产阶级这个巨大的消费群去接受爵士乐就得用白人的标准去把爵士乐给白人化高雅化比起这个不识普的 HitmanWhiteman 更有能力实现这个目标了

White Man 是在科罗拉多州的丹佛市长大的他出身于传统的音乐家庭他爸爸是当地著名的音乐教育家平时指挥中学乐队 White Man 自己 17 岁时候就进了丹佛交响乐队拉中提琴所以他很清楚这套文化等级制度明白要提升自己音乐的社会地位就得三级跳一路向上进音乐厅做成音乐会把自己的舞曲变成一种古典音乐按他的话就是交响爵士乐被主流文化精英认可这样白人中产阶级就能接受了

所以他请了对爵士乐最友好接受度最高的格式奔来写蓝色狂想曲副标题就叫做一个为爵士乐团和钢琴而做的交响音乐作品然后 1924 年在音乐厅 AO 练后演出你看钢琴交响乐爵士全都齐活了他也特别要求自己的乐手必须都能识谱能看谱演奏

不过其实蓝色狂想曲只有钢琴部分是葛世文写的配器是 White Man 团里的编曲 Groffy 他的谱子跟后来 Duke Ellington 的谱子有点像就是不是按照传统古典音乐一 T 二 T 小号长号这样写的本来是应该著名乐器的地方用的都是乐团里的乐手的名字也就是说他在配器的时候脑子里面不仅有乐器更重要的是每个乐手的个人特质

但是这个还不够为了能上音乐厅 Vitamin 带着乐队在 1923 年的时候去英国表演重要的是 Edward 爱德华王子成了他的粉丝经常来看表演

当时英国劳工部那边接到英国音乐家工会的抗议不想让美国乐手抢自己的生意结果王子亲自出面让 White Man 象征性的雇了一名英国乐手就获得了劳工部的批准这种事情经过美国媒体一报道就等于是为 White Man 的音乐来了个英国皇室的认证美国人对自己的文化的不自信一定要欧洲那边改章这也算一个例子一定程度上美国白人文化就有点像文化上的中产阶级

要向欧洲贵族看齐欧洲人点头了他们才敢放轻接受英国皇室就成了这么一个美国文化认证机构钦点盖章放行这次在 Eolian Hall 的演出的海报也很有看头大字标题写的是 Paul Whiteman 和他的巴黎皇家乐团呈现一次现代音乐的实验标题下面写的是友情出演包括钢琴家 Zed Confrey 和 George Gershwin

在下面用小资助名说会由 Victor Herbert, Irving Berlin 和 George Gershwin 创作的新的代表性的美国作品做首演但并没有说有这么一首蓝色狂象曲当然如果有时间继续再来一次估计会用大字标出吧海报最底下说明是在 Aeolian 音乐厅时间是 1924 年 2 月 12 日周二林肯生日那天下午 3 点你看这个海报可以说是

大杂烩一堆百老汇上走红的白人音乐家串起来然后连林肯都被拉进来了就是没有黑人和爵士《蓝色狂想曲会》首演这事也是极小字体说明不重要或者说没觉得这些曲子里这首会如此成功事先能压饱了重要的是格施温自己会现场表演重要的是一个概念一次现代音乐的实验这概念咋表现呢就在音乐会的曲目安排整个节目分成好几部分

第一部分叫爵士原声演奏的是 Lively Stable Blues 这首曲子最早是由 Original Dixie Jazz Band 在 1917 年为 Victor 唱片公司录制出版的被认为史上第一张爵士乐商业录音也是第一张大麦的爵士唱片

这个 Original Dixieland Jazz Band 刚才说了是由意大利移民组成的虽然意大利在当年算劣等白人但当然还是算白人乐团

据说 White Man 乐团是以一种很粗糙的风格来表演显示爵士乐的音乐比较土节目单上还特意写上这是 70 年以前的风格这当然全是胡扯了爵士是新奥尔良种族隔离的产物了种族隔离我们在全集电影那集里说了在新奥尔良 19 世纪末才开始所以爵士当然也没有多少年历史

《爵士原生》这部分除了这首曲子还有一首 Whiteman 乐团自己的一首舞曲叫《Mama Love Papa》其实就是标准的白老灰听盘 ally 风格所以也著名了这是经过现代风格润色的其实就是塞进来凑个数

然后是分类呈现当时百老汇上的流行风格包括幽默歌曲正规编曲的作品和一些最近的作品然后是两位成名的百老汇作业家 Zed Confrey 和 Erwin Berlin 的两人的作品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改编曲有按舞曲节奏改编的流行歌曲也有根据俄罗斯西班牙古巴中国等地音乐改编的作品最后是蓝色狂象曲所以其实除了第一首 Lively Stable Blues 和最后一首蓝色狂象曲看上去整个音乐会跟爵士没啥关系

但是仔细看其实关系很大因为整个节目单的设计就是在试图证明爵士乐也可以被升华成艺术音乐那我们再回来看一看 White Man 煞费苦心安排的这个节目单一开始呈现所谓的原始粗糙的爵士乐号称是 70 年前的土味跟白老会的作品做对比肯定白老会现在的流行乐并承认爵士乐出身很土很民间这是利润爵士是民间音乐

其中最有意思的是和爵士做对比的正规编曲的作品部分这里其实只有一首选的是 Whiteman 乐团的成名唱片的一首叫 Whisper

所以在这里插这么一首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乐团是西方古典音乐的源流正统传下来的根正苗红不是爵士那样的来路不正然后呢 Whiteman 拉住了两位被主流社会认可的百老汇作曲家 Zed Confrey 和 Erwin Berlin 这两位呢都被认为跟 Ragcamp 大有渊源

Berlin 的成名作就叫 Alexander's Ragtime Band 虽然这曲子跟 Ragtime 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大家一般认为 Berlin 这首歌把 Ragtime 给白人化了变成了流行音乐的代名词也让 Berlin 成为了白老会最大牌的作曲

请不吝点赞 订阅 转发 打赏支持明镜与点点栏目

Zed Confrey 是位钢琴家他在 1920 年创作了一首大麦的 ragtime 钢琴曲 Kitten on the keys 被认为是开辟了 ragtime 的一个新流派叫 Novelty piano 讲究炫技一般必须是接受专业古典音乐钢琴训练的人才能弹的

之后 Confrey 也开始和爵士乐队合作所以可以认为 Berlin 和 Confrey 这两位一前一后都提升了被认为是黑音乐的 ragtime 这两首曲当然也都被扔进了节目单里来证明了爵士乐被白人提升也是一脉相承的事

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改编曲作为对比目的都更加直接明显了因为第一首用的是所谓的爵士乐带来的舞蹈节奏改编的流行歌曲然后是根据各国名歌曲调改编的作品改编者是正统德国古典音乐训练出身在百老汇风头可以跟 Erwin Berlin 相比的 Victor Herbert 摆明的是在说古典音乐把各国名歌曲调拿来改编升华的做法跟我们把爵士乐元素融入百老汇流行歌曲没什么区别

所以如果传统民歌这么一改就成了艺术那爵士乐当然也可以洗去乡土气或者品位上提升随着爵士乐节奏跳舞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这样这个曲目安排的目的就很清楚了所谓一次现代音乐的实验就是在讲粗鄙的爵士乐是怎么被这些白人作曲家给进化升华变得复杂精致变得需要也配得上有所谓的白人艺术家来演奏音乐最后收尾于格施温的这首写作曲一首爵士画的交响作品达到高潮

啊

啊

刚才这个录音是在音乐会大会成功后 White Man 乐团和格什温为 Victor 唱片公司录制的音乐会当然也是达到了预想目的蓝色狂想曲成为经典 White Man 也被媒体赠予了爵士之王的称号爵士也被证明也可以是 Sweet Music 白人也可以放心的听放心的跳了当然了黑人艺人并不认为 White Man 的音乐算是爵士顶多是有点爵士元素 White Man 自己也清楚

在通过这些演出为爵士争到了主流社会足够的认可以后他就开始招募那些真正会演奏爵士的音乐人黑人艺人因为种族隔离问题不能招不让招那就招白人像歌手 Bing Crosby 小号手 Biggs Beiderbecke 吉他手 Eddie Long 编曲 Bill Chalice

在 1927 年 28 年为 White Man 创作和录制了一批实打实的爵士唱片黑人爵士乐手虽然做不到 White Man 那样但是 White Man 这个逻辑他们是明白的他们也很清楚 White Man 的成功重要原因就是强调爵士乐要有编曲

这在刚才 Aeolian 音乐厅节目单里也被特别说明了一下里面是这样写的引用美国音乐得到提升的最重要的单一因素就是编曲的艺术 Paul Whiteman 的乐团是第一个为每一首曲子专门编曲并按谱演奏的乐团自此之后基本上每个乐团都有了自己的编曲引用结束

这里给出的信号就很明确了谱曲像古典音乐家那样用五线谱来写音乐是脑驾驭新的标志是创造高级音乐的必然工具所以要想让自己的音乐成为艺术被认真对待就要走编曲这条路但是 White Man 引入编曲不仅仅是让爵士乐变得更容易接受 White Man 的厉害之处是在于他在提升爵士乐的社会利润同时也给爵士乐创造了一个可以良性发展的商业模式

我们常说爵士乐的一个核心特征是记性但是记性适合小乐队几个人的组合像大舞厅这样需要十几个人的大乐队的场合记性表演对于绝大部分乐队就不可能了所以要为爵士乐引入谱子加入与古典音乐类似的结构框架在里面特定位置引入一些个人的记性就是很好的解法一方面音乐不会乱另一方面记性也能带来变化为自己乐队带来特色同时编曲的引入创造了新的收入源就是卖谱子

在录音出现以前乐谱一直是古典音乐的主要传播方式围绕乐谱形成了一整套的商业出版模式这样一来乐队的商业卖点是乐队这个品牌而不是明星团员乐手可以跳槽但是他们带不走注册了版权的乐谱只要乐队的招牌还在曲子还在就还能有固定的演出有卖乐谱的收入甚至还可以授权挂名乐团所以

所以要让大众接受首先要为爵士乐引入乐谱所以才有了 Whiteman 要求所有乐手都要能识谱同时 Whiteman 也意识到并不是每个城市都能有像样的大乐队在大量的美国二三线城市可能只能有一两个大乐队缺少选择在更小的城市就根本没法凑出一支高水平的大乐队所以一旦他的乐队把名气给打出来了就可以组织巡回演出去各地舞庆演出到后来广播出现大萧条时期这个乐团巡演的市场会被进一步完善

这样一来早期爵士大乐队的核心就是乐队和它的领班在黑人大乐队这些领班能被白人主流认同的大多都是钢琴师出身很多也是编曲比如 Jelly Roll MortonFletcher HendersonDuke EllingtonCount BasieMary Lou Williams 像 Morton 早在 1915 年时候就出版了第一首作品深知靠乐谱能赚钱

好吧康特贝西弹钢琴但是不能编曲他创作但是给他打谱的是团里的号手和电吉他手 Eddie Durer 当然还有超级故事 Chick Webb 这样的非钢琴出身的领伴不过他应该是主要给黑人演出

不管怎么说钢琴对于早期爵士的重要性肯定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爵士乐在新二梁诞生的时候是从街头古号团变变过来的不可能有钢琴钢琴的加入一方面有爵士乐吸纳了 ragtime 的风格反过来 ragtime 钢琴师也开始学习爵士乐但后面也有这种钢琴与西方音乐挂钩的文化认知造成了钢琴的统治地位让它无法回避所以不管是 ragtime 东部的 strike 中西部的 boogie woogie 都是钢琴的底子

所以早年像 Louis Armstrong 这种号手是明星但不是领班他在 King Oliver 的团里虽然是和 Oliver 一等一的明星小号手但是团里的编曲是钢琴师 Armstrong 的太太中产阶级出身的 Leo Harden 后来大萧条的时候 Armstrong 又当了 Louis Russell 的乐队的头牌实际上就是乐队领班但是乐队领班的头衔还是钢琴家 Louis Russell

当然 Armstrong 的意义也不在这里,而是他确立了爵士乐独奏者的地位也就是说乐谱确立的是演什么的重要性,而 Armstrong 这样的乐手确立的是在爵士中如何演的重要性当然并不是说这些天才音乐家的音乐需要打个折扣,只是说在那个特定年代,这些经过古典音乐教育和钢琴训练的黑人音乐家更有机会脱颖而出

这当然就是民歌古典框架下形成的文化鄙视链道理其实差不多其实是非常一厢情愿的逻辑只是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 Whiteman 这么辛苦的搞音乐会做艺术并不是想要当屈高和寡的艺术家恰恰相反他是想把爵士当成大众文化产品让它流行起来

他这么做是因为到这个时候民歌古典的二元框架已经被打破了因为这个民歌古典的二元框架刚刚被搭好在 19 世纪下半叶流行音乐就出现了很大程度上阻断了这个二元框架的继续发展进而形成了三角关系因为流行音乐就是 popular music 实在是太强势了

Popular music 既然叫流行音乐它的首要目的就是要把音乐作品卖给尽可能多的受众为了做到这一点它需要有一个成熟的音乐消费市场让它可以动用至少一种现代化的工业生产和传播手段比如大规模的机械复制与生产就可以包括现代印刷机大批量的印制乐谱或者说批量的压制唱片再比如全国性的现代分销网络可以是廉价大折店也可以是百货商店反正得是在整个地区乃至全国进行统筹配货的零售网络

也比如可以通过戏院舞厅音乐会这样的现场表演或者在广播时代用覆盖全国的广播网络做节目放长片这样的载体来传播让全国乃至全世界各地的消费者可以获得相似的消费体验

这个体系后面是大量的职业创作者源源不断的输出新作品所以流行工业就是由一个高度工业化资本化规模化专业化的音乐产业来制作生产和发行的一般都得由职业词剧作者创作也是由职业音乐人来演绎的所以它是一种商业行为带来的文化产品

当然之前的古典音乐教钢琴开音乐会也是一种商业行为民歌既然能被印成钢琴伴奏谱当然也是要卖的也是商业只不过相比起流行音乐来他们的市场小得多而且民歌古典的框架下因为各种纯粹性要求条条框框太多要么开始就失去了盈利性要么还没找到赚钱的法子于是在消费社会以后流行音乐一下子就成了音乐消费的主导形态

流行音乐的强势上升让民歌和古典音乐开始重新定义自己音乐理论家和文化精英现在要关注的就不仅是民歌和古典音乐的关系了也要关心他们和流行音乐的关系一些原来可以来区分民歌和古典音乐的特征就不得不重新定位了

就比如旋律理论上旋律是否动听是否朗朗上口并不是民歌和古典音乐的一个标志性差别但是差别还是存在的古典音乐里头不乏动听的旋律很多旋律也是曲才与民间音乐但是我们也会注意到这些所谓的好听的一听就喜欢的就忘不了的就能跟着哼哼的调子大多都不受资深古典音乐爱好者待见这些曲子一般都不会被拉出来作为吸引外行来听古典音乐的所谓入门音乐

但是入门音乐的另外一意思就常常是二流甚至三流音乐就好像普吉尼的永叹调肯定咱们也没法跟维尔蒂的比同样的原无许之王史特劳斯在他们眼中的水平肯定也没法跟另外一个史特劳斯就是理查德史特劳斯比但是旋律好不好没能成为二者的差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流行音乐的出现要做到在全国市场覆盖尽可能多的听众流行音乐一下子就把之前民歌的一些特征抢过去首当其冲的就是旋律动听节奏鲜明简单易唱

所以有没有好听的旋律就不再是一个区别民歌古典音乐的主要特征了再比如还有功能性

民歌从生活中来一开始提了民歌之前的音乐分类是以功能分的功用是音乐的重要属性民歌也不例外就比如干苦力活诗唱耗子罢工诗唱支持劳工的歌曲跳舞诗当然用舞曲都是有能动性的音乐相比起来古典音乐是纯艺术被认为不具有这样的实际功能性也就更高级毕竟脑的音乐催动的心灵心的音乐催动的肉身

但是流行音乐的功能性也很明显就比如 Y 他们的大乐队显然是为舞厅里跳舞的人服务的

所以功能性就不再是区分民歌和古典的基本特征而是区别音乐人和听众关系的一种方式当音乐人成为音乐家需要被尊敬被仰视时就是纯音乐这种音乐需要被欣赏被研究而当音乐人是我们中的一员为听众服务时就是功能性音乐这种音乐需要听众的参与才有完成感就像观众在音乐会现场一起唱尽情舞动就是这样一个补完的过程

如今 TikTok 上走红的歌那些为歌词配舞配动作的行为也可以认为是不完的过程但是转到古典音乐会上听众的唯一功能就是在演出结束后鼓掌在演出中鼓掌较好都被认为是不礼貌的当然了维也纳新元音乐会上演奏拉德斯基进行曲说大家机长也算是参与吧但是这是那个原物曲家的那个老师的老师嘛

所以在流行音乐进入之后,古典音乐和民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流行音乐时代把自己和流行音乐区分开来当然是把自己向好的一面投射过去,这就是反商业就是都不以商业利益为中心,或者说独立于商业利益之外民歌会强调自己传统上是由非职业艺人传唱的而古典音乐会强调艺术家为艺术而创作而不是为了升级

因为流行音乐的商业强势对于什么是好音乐的判断权呢从之前的文化精英转到了这些音乐商人和他们的消费者手里这时候为了自救对于民歌和古典音乐的定义一下子就从以前的区分民歌和古典音乐转向了反对被商业化玷污

在音乐理论家看来商业的力量过于强大只是为了钱生生的把民众创作的音乐变成了为民众创作的音乐也就让民歌断了根民歌的 authenticity 和古典音乐所推崇的艺术性也就被固化下来成为了重要的衡量音乐的标志

比如有一位著名的乐评人叫 Edward 他最近已经出了两卷本的摇滚音乐史 The History of Rock and Roll 有一次我听他的一个访谈提到什么是民歌他的标准非常简单只要是非商业的音乐创作和演奏行为就是 fuck

你在车库里几个人组个摇滚团自己玩就是 fuck 民谣你在电脑里做了个电子舞曲放出来想获得女孩的好感这个也是 fuck 民谣民歌你在洗澡时唱歌这个当然也是 fuck 民歌

但是一旦你创作演唱的目的是为了商业演出为了卖钱了变成了一个商业行为了同样的曲子同样的表演就不是民歌了换句话说我们在音乐会上听苏格兰风的乐团演奏传统苏格兰民歌按这个标准你听的不是民歌而是一种民歌风格的乐曲由职业乐手来演奏的当然 Edward 这个标准很极端了可以说是最广义的也是非常严苛的标准就是作为所有音乐支援的民歌

而现在我们常说的民歌已经是一个被精确定义到了已经非常固化的音乐类型了虽然过去几十年也有人想用后现代标准重新定义民歌但是遭到了一些靠演奏民歌为生的职业艺人的反对他们认为民歌的核心在于作品是不是传统定义上的民歌而不在于呈现是否是职业艺人的商业表演也就是说这些民歌在他们诞生前后的某段时间里得是与商业行为无关的尤其是职业艺人口耳相传的

但不管是 Edward 这样极端的观点还是普通标准都在强调这个非商业性古典音乐也一样比如在以前还是听唱片时代音乐爱好者就喜欢比版本什么什么曲子谁的版本最好一般最好的那个版本都是某个特别难搞的版本

这里面当然也是在比谁拥有更多的稀缺资源同时暗示就是最好的演绎往往是不能被商业唱片大公司的制作人赏识的放到市场上普通人不会去买的那些商业上非常成功的音乐家因为唱片太容易搞到了就掉了价了

抛弃这种品味偏见深刻的批判也很多比如阿多诺吧阿多诺对广播就特别厌恶认为这是资本家将文化商业化后的洗脑工具他对于广播里播教想乐意见很大认为广播的音质太差毁了古典音乐他也特别讨厌所谓的解说就是在播放时跟听众讲解如何欣赏这段音乐他认为这些讲解都是主持拐杖听音乐

比如当时有一个竞猜节目就是放一部著名的古典音乐作品的片段然后让大家去猜这是什么曲子阿东诺就很生气这不是把一首曲子给简化成了只要记住这个片段这个主题就可以了吗这跟一部小说你只读了里面最著名的两句话有什么区别如果一本书你只知道里面最著名的两句话你算读过这本书吗你算读懂了这本书吗在阿东诺看来这种行为的本质就是装样给自己贴近装成自己是个文化人的一种塑成法

阿多诺的批评当然很有道理了可以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媒体公司这些商业节目的本质但反过来阿多诺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也是因为他自己太精英了认为对于古典音乐必须要欣赏只能被欣赏而且欣赏只有一种方式就是自己学习乐理学习乐趣去现场听音乐会他似乎不愿意承认在现实生活中对于大部分人成为一个文化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去按

他阿多诺想象的方式去享受这些音乐而是追求一种身份认同别因为被认为自己是个老土在社交活动中被排挤最终还是要帮助自己获得相应的社会地位完成向上的跃升所以如果只是买上一本民主导读只要了解一点关键内容就能达到这个目的让考试能够低分平稳通过为什么不做呢被质疑的或许并不只是这些大众媒体公司这些商业行为而且更应该是问问催生这种行为的主流文化模式无处不在的让人屈从的社会压力

这其实就是因为民歌古典的这套二元体系虽然是受到流行音乐冲击但它其实是太成功了太成人人心了所以商业媒体很愿意利用这套文化标准来为自己卖货提升收视率收听量 White Man 也需要用交响爵士乐来为自己的乐队争地位拼市场对于很多国家这更是跻身世界民族之林的短平快的法子

比如 19 世纪下半叶的时候大量的新的民族国家开始在东欧出现了这些国家的很多音乐家开始有意识地在做这样的事就是去民间收集整理本国本民族本地区的民歌并且开始用这些素材创作的作品呢大多都是标准的艺术音乐交响曲音诗协奏曲奏鸣曲歌剧所以他们很明显是在套用之前的艺术音乐创造出来的范式就是把民间音乐民歌通过个人才华提炼升华成为艺术

就算是热爱民歌致力于收集民歌的人他们也有类似的观念就像之前提到的收集阿巴拉契亚山地英格兰民歌的 Cicel Sharp 他就认为这些普通人的音乐虽然值得尊敬但是还不能说代表了民族音乐他在书里写了这些民歌只是原材料真正的民族音乐要等着那些经过专业训练的古典音乐作曲家来吸纳后再创作他想的当然是像 Ralph Warren Williams 这样的作曲家兼民歌收集者

但是这些作曲家在音乐史上还是会被称为是民族音乐家就像斯梅塔纳、德沃夏克、巴托克格力格、西北柳斯还有俄罗斯的什么强力舞人团等等反过来呢

德奥的那些作曲家他们会被认为是德奥乐派的但一般不会有人管他们叫做德奥民族音乐家强调他们的民族性他们的作品也往往被认为是正统艺术音乐就像舒伯特的 Lied 就是艺术歌曲虽然 Lied 歌曲显然受了德国的 Fox Lied 的民间歌曲的影响这个就是德奥音乐理论家的成功之处毕竟他们是第一个想出这个套路就有机会成功的把民族性给抹去了

当然随着流行工业的成熟这个范式就慢慢被抛弃了因为大家开始接受像阿多诺这样的人的观点就是民歌已经被流行音乐给污染了也就没有什么可以让音乐家来积极原材料的地方了比如还是说 Cesar Sark 他在收集民歌的时候他就会抱怨说大家穿的越来越干净越来越工整了越来越不像与世隔绝的老土了所以他们的歌也肯定是被现代文明给污染了

这时候古典音乐就开始和民歌分开了一边走在保护传播既有的古典音乐经典路上一边开始走向了前卫先锋派学院派

但是这个模式呢在第三世界国家还是很普遍的基本上每批新兴的民族国家出现这个提取打造本民族的民歌并进行艺术化升华套路呢都会被用一次就像二战后去殖民化就出现了大量的拉美民族音乐家像我国其实这种做法也很常见嘛毕竟这就是让自己国家的音乐走出国门登堂入室被人正经为作来欣赏的最简单的办法

当然了到如今经历了后现代冲击民歌古典流行的框架虽然还在具体的特征形式差异呢已经没有像原来那样明确清晰了但是这种思维如果大家仔细看还是会不自觉的反映在我们欣赏评价音乐的行为中的好感谢大家收听了本期节目也欢迎大家收听爱评旗下的其他的节目我们下次节目再见

中文字幕志愿者 李宗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