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时间隐喻与拖延症：为什么技术越高效我们越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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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总是存在着很多奇妙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惊奇的巧合暂且不说那些物质世界中严丝合缝的自然规律还有一些思想方面的巧合反而会更让我感到惊讶比如在公元前六世纪东方和西方有两位思想家几乎在同一时间说过一句意思几乎一样的哲思今天依然隐藏在东西方社会文化中的方方面面和细微的角落中

那位东方的思想家是孔子《论语》中记录到孔子看着那个奔流的大河就感慨道时间啊你流逝就跟这条大河一样

孔子出生在公元前 551 年,然后比他值晚出生不到十年的另外一位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却在 7000 多公里外的欧洲同样自发地说过一句:一切都在流逝,没有什么可以停留。还有那句更经典和更广为流传的: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来感慨万事万物都会随时间变化。

2500 多年前信息只能靠口口相传和少有的文字在极小的范围内流通那么为什么在亚欧大陆的东西两端两个不可能产生任何沟通和联系的人却能在几乎同一时间的不同环境不同文明不同语言之下讲出同样高度相似的概念呢每当我在头脑中检索到这种莫名其妙相似的巧合和碎片的时候我都会特别兴奋

这种巧合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更质朴的原因而这些久远的格言也会为今天的我们揭开一些破解时间焦虑的答案时间看不见摸不着没有人能描绘出时间是什么形状甚至时间是否是一个固定客观的存在都还有很多争议

但能够把时间和河流进行类比确实是孔子和赫拉克利特在 2500 年前几乎同时想到的而这样的类比到底是两个人的个人主观巧合还是文化中的一些共同性史啊

或者说又是一些埋藏在全人类的心智当中能够跨民族和文明的集体无意识在起作用我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巧合但是这种暗合又并非完全偶然在人类学和考古学领域有不少学者都把孔子和赫拉克利特所在的那个时代称为轴心时代

大约是公元前八到二世纪这个说法最早来自德国哲学家亚斯贝斯他在 1949 年写的《历史的起源与目标》这个时代特别有意思在同一时期无论是中国中东地中海还是印度都首次出现了一个强大统一的帝国以及一批对今天各个文明的分野和思想都形成了决定性影响的源头

比如说印度的佛教,中国的道家老庄思想,儒家思想,古希腊哲学,以及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源头,中东的旧约思想。所以这个历史现象也被一些学者描述为精神革命或者叫哲思大爆炸。那么缺乏直接交流的各个文明,为什么又会巧合般的出现这种思想萌芽呢?

首先如果把轴心时代同时产生的这些思想放到整个人类历史进度条中看的话,可以发现他们都在不约而同地探究一种超越物质和物欲的新价值观,以及如何从人的内部,从思想层面去控制人的欲望。比如最典型的就是和孔子、赫拉克利特差不多同处一个时代的释迦摩尼,

他提出的无我就是没有固定不变的我鼓励人们要放下对自我和物质世界的执着等等但是在轴心时代前呢这种观念还没有扩散开还没有成体系因为在那个之前人还在跟大自然肉搏对吧外部的自然才是人类最大的对手就像大雨治水或者后一摄日先想着怎么改造自然怎么活下去会更重要

最近还有一些环境史研究继续在这个方向给出了一些新发现说人类在大约一万年前开始学会农耕从采集狩猎逐步转移到新的农耕的生产方式一直到了公元前 500 年左右的时候农耕文明进入到了一个快速扩张之后的一个成熟稳定期这种稳定换个角度说其实也是一种最早

因为农耕带动人口大幅增加然后又进一步的引起过度农啃然后导致中国希腊和印度等地第一次出现森林和土壤被严重破坏的情况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最早的生态平衡和环境保护思想开始萌芽比如说我们今天常说的成语节则而语就来源于吕氏春秋是对那个公元前 632 年的有一场战争做的评论那么他那句话的原文是那么说的

然后后半句的这个焚锁而田说的就是烧光了树林来围猎这儿的田在当时不只是种田的意思而是围猎的意思烧光了森林就可以更好的捕猎但是你今年捕完了明年就没有那么多动物给你捕了

所以从很多角度都可以发现,就在那段时间,农耕文明发展到了第一个成熟稳定但同时也是平静的时期。生产力的发展和人口扩张使得人类社会第一次遇到了一个冲突的局面,需要去辩证思考人和自然的关系。那么第一批思想家也在开始探索一套新的人伦道德来支撑新的社会和集体劳动的秩序。

所以站在 2500 多年前那个生产方式社会结构以及思想都在剧烈变化的转折点上孔子和赫拉克利特不约而同的用河流来比喻时间不仅代表了不同文明都从那个时候开始系统性的思考人如何随着时间变化人和自然的关系以及时间到底是什么

这些更是人类对自身和外界关系认识的一次巨大进步,也是那一轮人与自然的辩证思考和精神革命的一部分。尤其当人类通过稳定持续循环的农耕来获取营养和物资之后,人类也在农耕文明的规则和教化下进入了一个新的遵循时间秩序的世界。

相较于狩猎采集时代的那种自由散漫的生活方式和时间观念在新的世界中时间的规则约束还有人和时间之间的那些结构关系就会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比如什么时间播种什么时间浇水施肥

丰收后又该休耕多久等等那么以至于这套规则运转了很多个世纪之后又产生了中国的二十四节气这种时间指标然后古代的中国人还可以在这个基础之上发展出一整套的生活方式礼仪仪式文化等等那

这些例子都体现了时间和社会结构、文化之间的关系。不过更有意思的是,这些例子以及两位先者用河流作为时间的隐喻也揭开了一个真相,一个我们熟识但无睹的语言局限。其实我们无法脱离隐喻表达时间,也就是说我们所有对时间的表达、形容、描述、

都含有且不得不含有隐喻如果你暂时不相信我们可以来细数一遍我们可以先说一点微观的比如说现在是 12 点 30 分的这个点和分或者它的英文叫 all clock 和 minute 比如说点本来是一个空间概念但是却被用来描述时间 clock 是时钟一个物体是时间的某种具象化表达然后分和 minute 的词源也很巧合都是指一小部分的意思

所以他们都是在用一种本来不属于时间本身的性质来指代时间这个叫做空间隐喻或者具体的物体的转域这些都是非常基础和常见的隐喻我在后面还会讲到很多这个

又或者我们再举个例子,我们说三个小时,时间本身是没有数量的,但是人类却参考昼夜交替的规律,人为的主观的给这个时间划分成了无数个小段,然后还可以在这个想象的分段上去乘以一个数量。我们来继续说一点相对更宏观的时间概念,比如我说上周我玩了黑神话悟空,前几天又给删了。

那这里上周的上前几天的前都是一个方位又是用空间隐喻时间

再比如说我们会说去年就是过去的那一年以及在英语里我们会经常用一个词来表示过去叫 agolong long ago 对吧 ago 的词源是古英语的 again 就是 go away 的意思所以虽然年不会走路但是在我们的感知中它是会运动的就像子在川上约逝者如斯夫那样等等等等

还有一些隐喻可以发展出一整套概念体系大家都非常熟悉一句话叫时间就是金钱这个隐喻不只是把时间和金钱放在了相同的位置进行类比它还衍生出了一个整体的表达系统比如说我们会说花时间省时间

安排时间利用时间没有时间时间花完了等等等等那这个系统说明了一个什么规律呢就是当我们认为时间是一种像金钱一样可以被消耗的资源以后

我们就可以把所有用于资源的概念用来描述时间和对待时间不过尽管我们使用的语言和隐喻让我们觉得它们非常像时间的状态了比如说时间会流动时间可以被浪费也可以被省下等等等等但这种像和是之间隐喻和真相之间还是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时间到底是什么

还可以有很多解释很多科学家物理学家思想家都很热衷于去解释这个问题比如一种很常见的且我个人最接受的解释就是说时间是一种人脑中构建的概念它是对随时随地都在发生进行着的运动所进行的一种归纳

比如说人体内的细胞在运动,新陈代谢,所以人会成熟,繁育,衰老死亡,地球在运动,所以有了昼夜和四季的交替等等等等。而更深一步说,这种运动又和光的运动有关系,霍金在《时间简史》中引入了时间之箭的概念,射箭的箭,你看又是一个隐喻,跟那个光阴四箭差不多。

而且霍金的时间之鉴还有三支鉴第一支叫热力学时间之鉴那热力学里边有一个概念叫商比如说商增就是一种万事万物都可能出现的从有序走向无序和混乱的状态那么热力学的时间之鉴呢就是指这个时间的流逝总是伴随着商增然后商增使得这个时间不可逆这个说法可能有点抽象

我可以举一个更简单的例子,就像一个碗摔碎在地上了,碎了,那我们就无法让它反向运回到被摔之前的这个状态。时间之鉴的第二支鉴叫心理时间之鉴,指的是我们人的一种主观感受,觉得它是有方向的,所以我们只记得过去,但不知道未来,所以我们也会感觉未来是未知的,我们是从过去而来,然后朝着未来的方向出发和行进。

霍金说我们从来没有观察到时间在往相反的方向运动所以我们大脑测量的时间也有了方向性

时间之间的第三支键叫做宇宙学时间之间讲的是时间的方向是宇宙大爆炸后宇宙膨胀的方向而不是收缩的方向那霍金用键隐喻时间其实也提示了两个重点就是第一时间在我们的感知中是有一个运动方向甚至是运动轨迹的第二呢是时间具有不可逆的属性就像松勒的弦那个键离开弓之后就收不回来了

那这种隐喻的特性还可以引申到相对论宇宙大爆炸和时间旅行等等概念我用一个比较好理解的表达方式来说就是光是从宇宙大爆炸的时候开始的那之后呢就会有光射出的扩散的方向那这个方向也就是宇宙大爆炸向外的方向

那现在呢我们的日常运动都是在光速之内所以呢我们的所有行为我们的一生就会被限制在这个宇宙大爆炸的方向之中

就像是在一条流速非常快的河流中如果我的游泳速度低于水流的速度那么我就会被河流冲走但是如果我能超过光速我就可以无视这个宇宙大爆炸后的这个膨胀速度去到一个比此刻这个膨胀程度更早的状态那理论上这个就是在进行时间旅行

不过我们今天的主题更多是谈时间的隐喻那么科普范畴的内容就简单当作背景了解但当我们知道这些基础知识之后就会发现不论我们现在持哪一种时间观无论是科学猜想还是哲学的宗教的解释或者是纯感官经验上对事件的感受甚至还有人觉得时间的流动就是一种幻觉只是思维的产物等等

当然也有像牛顿在经典物理体系里面提出过的绝对时间标准时间这样的概念认为时间是绝对独立存在的但是后来呢也有康德休默甚至更后来的爱因斯坦等等对此提出过批判

那么这些种种视角至少都有一个共通的问题我们还尚且不能对时间提出一个统一客观的解释和答案即使是霍金想要面向大众去说明时间的特性也必须用到隐喻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展开聊一下我们语言中那么多无法回避的隐喻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比如说上周下周 How time flies 光阴似箭等等那我们为什么又会选择这些隐喻来表达时间呢

首先人对时间有很多不同的感受我们前面很多次提到的觉得时间在流动它是一种常见的感受但是除了流动我们也可以说感觉时间凝固或者感觉时间变慢或者还可以给时间加上感情色彩比如说我们可以说一段欢快的时光等等那总的来说以上种种人对时间的感受可以被分为三类分别是

第一个时间的顺序和继承关系第二个时间的持续长短和快慢的感受比如说我们无聊的时候会觉得时间漫长忙碌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很短促

以及第三个时间视角也就是我们关注和倾向于时间的哪一面特征然后这种视角也会影响我们的思维和倾向性我们今天主要展开讲第一个时间的顺序和继承关系因为某种意义上其实它就是时间的方向因为我们可以明确的感知和确定哪些事情是先发生的

哪些是后发生的所以时间的先后顺序就被感知为了过去和将来两个方向那时间也就化成了一条有方向的轴只不过这个方向具体是上是下或者是前是后需要人的进一步加工和编码在这种视角下我们会普遍觉得未来是在这个轴的前方过去历史是在轴的后方那么如果这条轴是被从上往下画的话

我们通常会说上个月下个月会觉得过去是在上方那么未来在下方这个又被叫做时间的垂直隐喻但如果我们来想一个更抽象的方式我们把这个时间的轴换一个方向它不是前后上下这种平面图的关系而是调整到人所面对和背对的视角

我们来把时间想象成一条从我们面前穿过我们身体然后延伸到我们后背的一个轴那么我们会觉得哪一边代表未来哪一边代表过去呢在一个面向中国汉族小学生的测试里面大部分的小朋友会觉得我们所面向的方向是未来

然后呢我们的背后是过去所以我们的语言里会有向未来向前看这种表达方式或者说英语里面说 moving forward 这种带着向前的隐喻来表示说事情要往前推进虽然呢以上的种种时间先后顺序和那个方向性隐喻好像非常符合直觉在很多语言里都有类似的表达但是这种感知和描述的方式事实上并不是客观固定或者与生俱来的那么

那么接下来我会举一些不同语言文化中很小很实际的时间范围隐喻的例子那这些例子很可能会颠覆我们习以为常的认知颠覆每一种我们所相信的时间方向甚至是颠覆我们的世界观

首先第一个例子发生在南美,在玻利维亚、秘鲁和智利有一个叫做爱马拉人的南美印第安族群,我在微见的第七期语言里面也讲了很多南美原住民,确实这种新大陆因为数万年的文化交流格局会演化出很多独特的语言现象,这个爱马拉人的时间隐喻就很有意思。

刚才我们说到我们会习惯性的说为未来向前或者 moving forward 的这种表达但是在爱马拉人的认知和语言描述系统里面过去却在他们的前面而未来反而在他们的背后了为什么呢这个其实很生动因为在他们的逻辑里面未来是未知的看不见的

所以是在你背后的而过去呢是已知的你所有的历历在目的一个汇总就是你的过去所以过去它会不断地展现在你的眼前比如说去年在爱马拉人的语言里面读作 Neira Mara 那 Neira 是在视野的前方的意思

Mara 是年那综合起来就是视野前方的那一年叫做去年而明天则会被说成是背后的那一天虽然爱马拉人的时间方位隐喻看起来很特别但是说到这里可能就有细心的听友会察觉到一种熟视无睹的矛盾其实我们汉语里面也有一个类似的表达逻辑就是前天和后天我们知道前天是过去的后天是后

未来的那为什么在这个用例里面是过去在前未来在后呢以及还有一套我们经常会用的表达方式会说什么好日子好事情还在后头或者说我先做什么后做什么等等等等也都是过去在前未来在后

那这个不就跟我们前面已经说过的那个未来在前的思维就恰恰相反了吗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前后矛盾的现象呢难道这一套时间方位隐喻系统是一个随机凭感觉生成的并没有什么严密的逻辑如果我们再仔细推窍一下这个矛盾中的细节就能发现更多我们对时间的看法和总结的规律

首先我们前面提到把时间比作一条轴是因为我们感觉到时间带来了顺序时间有它运动的方向而刚才我们发现的那种隐喻系统的矛盾关键就在这个运动上运动可以被分为绝对运动和相对运动当然如果我们很宏观的来说万事万物都处于一个绝对运动之中赫拉克利特在 2500 年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事情但是

但是对于我们绝大多数人从日常生活中的那个观察和经验来说我们人能够直观察觉到的其实都是相对运动我们判断运动的条件是取决于一个参照物你参照的是谁决定了你在没在动以什么方式运动比如说我和我的同伴两个人同时坐在一般高铁相邻的座位上

然后呢在睡觉那我俩相对就没有动我们相对于这一班车也没有动但是我们跟车外的轨道电线杆相对呢我们正在高速运动那有一个画面我印象非常深刻是我初一的时候去上海玩我们去逛书店然后我表姐买了一本科普绘本版的时间简史送给我我就先翻看了里面有很多插图其中有一幅插画呢是一个卡通的爱因斯坦在行驶的火车里面扔乒乓球

就是拿起乒乓球松手让这个球自然的落在球桌上然后呢垂直的弹起如果我们观看这个球的视角是在运动中的车厢中我们会看到的就是这个乒乓球的运动轨迹其实是在原地垂直的上下弹跳

但是插图里面还有一个画面是有两个人站在火车之外看爱因斯坦丢乒乓球那么这个时候乒乓还是和刚才作者完全一样的动作但是在火车外的人的眼中乒乓球就不是在原地弹跳了

是每弹跳一次就会往前移动个 40 米这个 40 米就是时间单位乘火车运动速度的距离然后霍金就在书里面举了这么一个例子和插画说明一个事情叫做距离的相对性

他写道对于不同的观察者物体旅行的距离和路径可以显得不一样在以前不管是亚里士多德还是牛顿都相信绝对时间也就是说他们相信人可以毫无歧义地去测量两个事件之间的时间间隔

而且只要使用准确的时钟不管是谁去测量这个时间都是一样的但是进入到 20 世纪科学家们意识到事件之间的时间长度就和火车上的乒乓球弹跳点之间的距离一样和观察者有关也受观察者的状态影响

OK 那么我举这个时间简史以及乒乓球运动的例子就是想说时间的运动规律运动方向甚至运动的速度和距离都跟人自己的状态人看待时间的视角有关系所以回到刚才我们发现的那个矛盾为什么在各个语言中在某一套方向影运的模式里面以前代表过去以后代表未来但是在另一个模式里面又可以是完全反过来前后矛盾的

我们理解了这个时间运动的参考物后这个问题就变得简单了因为我们在使用这两套时间隐喻模式的时候运动的参照物是不同的那这个参照物是什么呢我们再来举一个语言的例子比如我们在描述某一个节日到了通常会有两种表达方式都是没错的

比如我说快到国庆节了或者说国庆节快到了前者省略了主语完整的应该是说我们快到国庆节了这个虽然听起来稍稍有一点别扭但是稍微变形一下我们还可以说我们快撑到国庆节了或者说我们快挨到国庆节了那这个逻辑和语法都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还有一种更符合语法的习惯的说法是我们即将进入 2025 年所以可以听得出来在这一组运动隐喻中时间它是一个静态的里程碑然后是我们人在运动所以我们会说快到国庆节了

而在另一种说法国庆节快到了或者说新年即将来临的时候我们会发现人是静态的但是时间节日在朝着我们移动过来而我们刚才发现的那个时间隐喻的前后矛盾就是因为这种人和时间动静切换所造成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天虽然有个后却代表未来而前天听起来在前却表示的过去就是因为在这一套隐喻里面一动的是那个时间轴我们是没有动的所以从这个逻辑看来爱马拉人和我们的理解依然是相反的

那这一小段可能有点抽象我会画一个解释图放到 show notes 里面除了上面这个例子各种语言之中还有很多其他方向性领域的冲突也很有意思我们也可以再简单聊聊

首先是用上下来隐喻时间的先后表述,我们简称垂直隐喻,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上周下周上一年和下一年,那这种习以为常的思维惯性放在其他语言和文化里同样未必一样。

比如说英语里我们可以说 down the edge,就像 down the river 一样,用顺流而下的感觉来描述时间,那么这样的话就是过去在上游,未来在下游,但同样在英语里面我们还可以说 up to now,就是可以理解为我们是从过去往上爬,爬到了现在啊,

所以你会发现即使在同一种语言内部 down the edge 和 up to now 的那个方向也会冲突究其原因呢其实还是时间隐喻的角度和对象不一样那前者 down the edge 时间被隐喻成了像河流一样流逝的运动体

而后者 up to now 则把时间当做了一个可以被积蓄增加的东西就像我往一个瓶子里面倒沙子然后沙子从底部积满到了瓶口除了看似矛盾的英语我还挖到了一个更奇怪的在垂直隐喻上和汉语截然相反的语言这种语言已经灭绝它曾经活跃在古代的玛雅文明

在古玛雅语的泽塔尔方言中,古玛雅人会把未来的新的一天看成是在旧的一天的上面。比如他们可能会说,星期一上面是星期二。和这周相比,未来的那一天是上周,而不是下周。关于这个玛雅语的时间垂直隐喻,我个人有一个猜想,它可能跟玛雅的金字塔文化有关,但是我个人觉得,

大家都知道玛雅文明对天文立法有特别强的理解力而且金字塔也是一种他们对天文规律的数学表达方式比如说金字塔中间的那个石梯象征着往上通向宇宙还比如说库库尔坎金字塔一共有 91 层台阶然后乘以金字塔的四个面的四条阶梯一共有 364 阶然后加上最顶上的一层刚好就是 365 这也是玛雅太阳立一年的天数

每个台阶其实也就代表了一天那么如果带着这样的视角去看的话我们按照人从下往上去修建和攀爬阶梯的那个先后顺序我往上运动就是时间的方向未来的方向那这种思维也就不难理解了但后来我在《时间隐喻和语言》这本书中还看到了一个解释作者研究发现这种从下往上的时间垂直隐喻体系

可能来自于当地的山区农业生态因为这群玛雅人一开始生活在地势低挖的地方然后低地的田开垦完之后逐渐往上开垦所以在他们的认知中下面的更早而上面的反而更新更晚那我去看了一下泽尔塔族群的地盘确实是在墨西哥南部的一块类似横断山脉的几条山脉密集分布的区域和周围的其他族群都很不一样

所以说不论是向上开垦土地还是向上攀登和修建金字塔人类很多对世界的理解对时间的理解和语言上的隐喻其实一开始都来源于人和自然以及信息的交互方式这跟孔子和赫拉克利特两者在河流前发出的感叹又暗合上了

至于说为什么在汉语和中国人的认知中是过去在上未来在下呢关于这个点我想留到下面通过更多的文化对比不同模式对比来看看是否能交叉验证出一些影响因素就像上面我们聊到的爱马拉人和玛雅人那样那我们再来聊一个除了前后隐喻和垂直隐喻之外另一个我们经常用的但是没有太注意的隐喻就是水平的左右方向隐喻

如果我现在突然问你你觉得过去在左边还是右边你会怎么认为我问了不少朋友他们几乎清一色的会说过去在左未来在右尽管其中有少数朋友稍微迟疑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给出了过去在左的答案确实至少在我们这儿和很多欧洲国家人们也会用往左或者往右的手势来表示过去和未来先不说这种思维习惯是怎么产生的

但是另外有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是至少还有两个文化族群的人他们会用右边表示过去左边表示未来这个也和我们的习惯是刚好相反的他们分别是说阿拉伯语的阿拉伯人和说希伯来语的以色列人

这两种语言刚好有一个不一样的特点就是他们的文字书写是从右往左写的那想到这儿我突然就有了一种毛色顿开的感觉书写和阅读就是两个我们掌握的最基本的信息接收传递和留存的方式因此我们对时间的感知和隐喻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这种影响而中国人的垂直隐喻习惯或许也是受古代中国人从上往下书写的那个习惯形成的

但是当我们进入到了现代社会习惯了从左到右书写阅读汉字之后先左后右的这个时间顺序对于我们形成了更强的影响而且到现在网页和 APP 里面的这个网络播放器的进度条也是从左到右的或许又进一步强化了我们先左后右的思维惯性在我们以前也提到过的一本书《奇云》当中还有一段论述作者说实际上任何复杂的社会

但凡它需要借助某种物质来管理时间空间和权力这个社会便拥有了媒介那这个管理时间的介质在狭义的语境中可以是时钟古埃及的水钟和日轨节省计时等仅针对于时间的媒介那么这个媒介它也可以是太阳月亮

但是从广义看来,我们的书写系统,书写的内容,雕刻的石碑,竹简和纸上记录的每一个过去发生的事情,都是一种管理时间的工具。

那么长此以往这种记录便形成了历法和历史说到历史和时间的隐喻还有一个常见的记录时间的工具叫做纪念表我们小的时候看那个新华字典大词典什么的它最后几页都会附一个中国历史朝代纪念表从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开始一直往后到元明清到现在那就是这个东西对于中国人来说也有一些特别和反常的地方

我们所见的中国历史纪年表绝大多数都是从上往下排版,就是更早的在上,晚的在下除了极少数为了符合一些横版印刷品的排版需求,那这些朝代会被编辑成先左右再上下和现代书写差不多的顺序如果你在搜索引擎里面去搜纪年表的图片,基本上就会看到上述的情况

那么总的来说关于历史的技术更早的在上晚的在下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一个习以为常的习惯甚至是定律了但是这种定律也可以被颠覆

如果你在 Google 里面搜纪念表的英文 chronology 或者 history chronology,在搜索结果中你会看到百分之七八十的西方历史纪念表都是横向的,是从左到右,而且越正式设计得越漂亮的,往往都是从左到右的。

说到这里我们好像就又可以总结一下了是不是这个不同文明的读写顺序不同影响了我们不同的时间方向感知和隐喻呢我们前面提到了很多例子无论是中国人英国人西班牙人还是阿拉伯人或者犹太人

无论他们是把时间隐喻成前后上下还是左右表面看和读写顺序有关但是我们再仔细想想这个读写顺序事实上也是一个已经被抽象简化过的工具所以我们更值得去追问的是又是什么影响了我们的读写顺序或者影响了我们接收信息的顺序呢

所以再继续挖,我们就会发现爱马拉人这种以人的视野为导向的时间方向隐喻或者是玛雅人以山地农耕的顺序、金字塔修建的顺序作为导向的隐喻这一类隐喻好像更接近原始和自然的状态虽然这种更自然的隐喻在书面文化普及之后被逐步的隐去但是还是会有一些残留现象,一直留到了现在

所以与其说是语言或者说读写顺序影响了我们的时间感受和隐喻不如说是那些帮助我们理解时间记录时间的媒介影响了我们的时间观念就像我们先观察到太阳每天升起和落下一次所以有了一天或者一日的说法或者英语里 day 的词源也是和太阳相关的

因为我们观察发现月亮每 30 天左右复原一次所以这个时间被叫做一个月而英语的 month 也和木吻同源这些习以为常的语言其实也是自然残留只不过这些表达太习以为常了被看成了一个不可否定的定律但是只要我们稍微切换一个视角比如说我们离开了太阳系那日和月也将不再是绝对的定律只是我们在这个具体的环境中所采用的一种媒介和工具

所以从人类对时间顺序的理解记录和表达以及时间的方向隐喻中,我们还能发现另一个为什么我们无法脱离隐喻表达时间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们无法脱离媒介和工具理解和判断时间。

我们选择了一个什么样的媒介就会以什么角度看待时间看待和描述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也说明了隐喻它其实是基于一对抽象概念和现实之间的相似的内在逻辑然后人在对这个现实进行抽象之后形成的

但在隐喻形成并且变成惯用语之后我们往往会忘掉那个内在的逻辑甚至忘掉那个现实隐喻成了一个可以自行起作用产生意义的对象甚至改变我们处理现实的方式

有一个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例子,我们刚出生的时候作为婴儿,还没有被构建起任何的时间观念,自然也不会有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的这种意识,只要饿了,哪怕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也会嚎啕大哭要吃的,哪怕这样会搅乱父母的生活节奏,应该说我们在这个阶段还并不知道生活规律和时间观念是什么东西。

但是当我们慢慢长大了,逐渐理解了这些所谓的规矩之后,比如说我们被告知一天就是三顿饭,每顿饭大约是几点吃之类的种种规则,这些规则约束的越多,之前那种无序的状态就会越来越少,我们的时间意识和行为也会跟社会整体的节奏逐渐一致。

而在这种规则中我们也受到很多来自隐喻的直接影响和支配比如用饭点只带吃正餐的时间那么吃饭就应该在饭点吃其他时间大事大合就显得有些不合规矩还比如说用宵夜来只带晚上加餐这也被当做了一个不规矩或者不健康的行为

那这些隐喻事实上都被植入到了一套生活习惯之中但是用多了之后我们很少有人会去思考为什么会那么想为什么会那么规定然后呢如果我们再拉长这种时间观念形成的时间线我们还可以在人类集体的时间观念变迁中发现一个离谱的现象也是一个在今天经常被问到的问题

为什么技术越来越发达生产效率越来越高我们却变得越来越没有自己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匆忙越来越急了我猜很多听友都有类似的疑惑那这个也和今天我们正在直面的很多时间焦虑有关去回答这个问题可以有很多角度和方向但今天我们聊人类如何看待时间但我们可以尝试把时间本身当做理解这个问题的关键线索

这个问题换一个问法,其实我更想问的是,时间和劳动生产效率是怎么被捆绑得越来越紧的?我们先说说自然的那一面,在古代时钟还没有普及,甚至还没有被发明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劳动者遵守的时间规则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者我们会经常说看天吃饭,对吧?

所以他们的实践标准是非常粗放和模糊的对于各种生产和组织活动都没法有特别精准的要求更多的依靠个人和社区的约定俗称凭感觉来做事但是这种感觉也并非完全是人的主观意志

而是人和自然界长期适应得出的一种结果比如说还是那个农历的二十四节气它就是一套以自然经济和农业生产为主导的劳动时间观念但是到了近现代生产逐渐脱离于人转移到了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上

那么这个组织和机器就会要求工人们按固定的时间上工以便于统一管理那劳动者的时间观念就会从过去的那个看天吃饭变成早六晚六或者早九晚五以及今天的 996 007 等等我们看到这个对时间的衡量的控制精度

就变得越来越高今天的上班族可以惊呼我还有一分钟倒计时就下班了或者惊呼我上班打卡只超时了几秒钟就要扣钱了那么到底是什么关键的变化产生了这两个时代的两种不同时间观念呢我们还是先回到生产上首先和今天相比

农业社会是一个对商品需求很低的社会它的大部分生活用品其实就是农民或者小手工业者自己简单手工造的然后再加上那个看天吃饭的特性生产周期超长不确定性高那农业有一个特点就是你得等这个作物自己长你再有钱你再急你单位面积投入的人再多你效率再高你也必须等那个植物自己生长

所以,农业劳动者提升工作效率带来的产值增加是非常有限的,即使劳动者或者地主拉长工作时长,提高单位时间的效率,或者说固化工作时间带来的产值增加也非常有限,而只有那些被完全当作生产工具的奴隶才会被无休止地用来劳动。

但即使是这样,能够增加的社会整体生产力、劳动力以及产出同样是非常非常有限的。所以在这种生产模式中,时间还是一个相对稳定的长量,它没有明显的杠杆作用。那么进入到工业社会之后,计时方式和生产方式是怎么让时间被精准化,然后变成一个杠杆了呢?

首先相比于农业工业生产的确定性更高以前那个靠天吃饭的产能天花板被打破了生产变得更加的可规划可预测这个规划它就是依附于时间进行的以及工业的这个生产周期它会更短所以它是可以被规划的而新发明的机械钟表配合着更高效的这个工业生产等等变化让管理者可以对时间和效率的管理变得更加的精细化

甚至把这个包装成了一种新的社会规则甚至是道德标准

还有第二点就是工业社会和商品经济中有一个和农业社会显著不同的点是工业社会会对产能有无限的渴望因为存在这个市场竞争和对扑货的要求那有一种生产逻辑是有多少产能我就产多少东西就可以拉低单件产品的单位成本然后呢再通过市场营销和销售手段制造需求尽可能的把更多东西卖出去尤其是在经济效益好的时候

那个过量的库存甚至是浪费本身也可以被计入到合理的经营成本当中那更简单的说当代的工业化生产本身就需要时刻维持一种供大于求的状态来保证一个消费者他随时想买一台车或者一部手机一瓶矿泉水的时候都可以轻松买到从而保障这个从生产到消费的链路总是畅通的而不是我想买一瓶水的时候他说缺货买不到

所以缺货对于厂商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事情因为它意味着一份潜在收入的损失当然现在有一些有能力预谋的搞饥饿营销的品牌除外那就是理论上在经济好需求旺盛的时候只要生产线和工人的生产时长足够长那么他就能生产出更多的产品去开辟新的潜在市场而如果我们不走扩张规模的路线

这个事情反过来也同样成立只要一条产线一个人的生产效率足够高那么产品的单位成本就可以足够低我的产品就会更有竞争力我的利润就可以越来越高那我把这种资本主义以及工业时代的劳动生产特征叫做生产效率神话这种生产效率神话的扩张可以追溯到工业革命萌芽的时代而且还和一句非常深入人心的时间隐喻有关系

18 世纪中期,西方一些国家已经进入到了早期资产阶级革命的阶段,在这个对增长和利润有充分可求的时代中,本杰明·富兰克林在 1748 年写给一个年轻商人的忠告里提出了一句非常经典,至今依然在统治我们思维和行为的隐喻,就是时间就是金钱。

这个隐喻听起来很直接有力好像不需要更多解释但如果我们还是抱着一种细致的态度来推敲它的话我们仍然能够读出很多关于时间和效率神话的秘密而且这句话的背后藏着北美劳动者们为时间和效率付出过的某些巨大代价以其 50 年前后

富兰克林所在的北美还没有独立建国然后英国的海外殖民地一直都扮演着那种原料产地和商品倾销地的角色那这样一进一出英国就能够赚很多钱那这种就是一种剪刀叉的剥削模式那为什么英国可以得手呢因为当时北美就是很弱纺织品只能勉强自足偶尔还不够用它的质量和数量都远远赶不上英国本土的水平也没有价格优势

所以北美殖民地每年要从英国进口大量的纺织品占了英国出口总量的五分之一而且这种差距还在继续不断拉大大约 20 年后英国的纺织品出口价值又增加了三倍为什么这个差额会越来越大呢这种差距其实就来源一个非常关键的效率发明 1764 年在英国诞生了真理纺纱机这个我们在中学历史里面就学过说它是工业革命的开端之一

那这种新的纺纱机的生产效率可以达到之前手工业者的八倍因为它可以同时穿多根线进行编织那四年后呢英国人又开发出了一种由水力或者马拉驱动的纺织机进一步提升了人效降低了成本那这种巨大的生产效率提升就像刚才分析的它直接把靠天吃饭靠蛮力吃饭的天花板给打破了

只要我效率足够高我就可以把产品做到更多更好还更便宜那这样就可以降维打击其他国家和制造者的那个高成本产品然后就向全世界倾销即使我的价格只有别人的四分之一甚至八分之一只要我的产量足够高成本更低我还是可以赚大量的钱那这个就是效率神话的雏形

当时的北美呢就成为了真理仿杀机高效率之下的重要倾销地然后当地的纺织手工业者呢又成了这种效率神话倾销的牺牲品被迫破产转行那可能有人会问北美人民也搞点真理仿杀机是不是就能原地升级打破垄断的呢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英国人肯定就不干了

所以为了保持甚至加强这种剥削的状态宗主国自然不会让殖民地发展自己的先进技术和产业你要是自己能造了那就不会给我供原材料了更不会跟我买制成品了对吧所以从 18 世纪初开始英国就不断推出法案去保护自己的技术不外流然后对北美进行技术封锁来维持垄断性的生产效率和地位

他们先后颁布了很多法案去禁止在殖民地开设金属加工厂禁止输出熟练的纺织工以及和纺织业相关的所有机器和技术违反者会被罚款没收设备还要坐牢一年

但是北美商人和劳动者为了改变这种被倾销和剥削的状态还是要想尽办法掌握自己的生产效率神话比如说通过走私偷运等等但是当时英国掌握着研发能力过几年又有新的技术出来那么北美刚搞到手的机器马上又落后了

所以甚至在后来美国都打完独立战争都建国好多年了还是改变不了之前的那个逆差状态有历史记录在 1787 年的时候美国派出过一个间谍在英国偷到一种水利装置想要掩人耳目先送到法国然后再转回美国结果还是在英国出关的时候被海关给抓到了最后被判了刑

那么这段历史可能就是最早的技术战和贸易战,但其实它的背后是一场关于效率和时间的战争,而到了今天这种效率战争依然在延续,延续到了半导体通讯等等行业,那这些效率战争的基本逻辑还是类似的,只不过从 300 多年前的纺织效率变成了今天的信息传输效率和计算效率。

后来马克思维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这本名著里面引用了富兰克林所说的时间就是金钱来分析节约时间为职业劳动献身的这种天职观是一种促进资本主义发展的精神动力事实上无论是对于想要扩大效率优势加大倾销能力的英国人还是对于想要提升效率去扭转那个被剥削的美国人这种视时间为金钱的观念

才让商人们对更高的生产效率提出了一个迫切的要求让众多的发明家拥有研究和改良机械效率的那个热情也成为了工业革命和资产阶级革命的催化剂但从另一面看这样的隐喻也并不全是好的

它也在向我们预示着在一个新的时代里时间本身也被当作了一种可衡量可计划的重要生产资源一种杠杆甚至被片面的当成了一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手段衍生出了更多让我们总是感到做什么都很急促的现象

其中一个典型就是我们很多人的工作都被雇主明确为了一段具体的时间一段规定的上班时间这和过去有什么不同呢比如说过去的雇主他要请一个瓦工盖房子他更多购买的是这个瓦工的劳动力和劳动技能但是对于今天既能普遍同质化的上班族

或者说流水线里的工人来说雇主购买的更多则是你的时间在以前时间本来只是一个衡量劳动力和生产结构的一个参考但是到现在时间成了那个被购买的标的本身

买下一整块的时间就意味着买下更精细的支配权和控制权其中包含着你的劳动力也包含着更多超出边界的事情而对于这种模式劳动者也并不是没有对抗过鲍曼在《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这本书里面就揭露过很多真相工业刚兴起的时候有很多普通工人持有一种传统主义

就是像以前农业社会的时间观念一样我需要多少做多少能做多少做多少他们也觉得这种模式更符合自然需求也符合人的天性但是在资本家眼中这些传统就成了他们扩张规模和资本增值的绊脚石

于是雇主们逐渐开发出了一种叫做工作伦理的系统性社会观念这种观念会把传统的时间观念和工作方式污名化为懒惰然后引导工人们在潜移默化中去形成一种新的价值观通过更长时间的工作就能换取更多的收入然后更多的工资收入就意味着你有更成功的人生等等等等

然后再自发的去唾弃原先的那种自然时间观念充满激情的去成为工业大生产中的一环而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很有意思了对于雇主来说它可能是效率的不断提高利润的不断提高但是对于普通工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仅仅意味着你家更多的班就可能会从老板那里多换取一点固定的工资这就是两者的本质区别

所以鲍曼又指出,工业化现代化社会中,大部分人的绝大多数可支配时间成年后的大部分岁月都是在上班中度过的。到此呢,一套新的工作伦理以及全世界通行的工作时间制度形成了,它规范着每个人的生活,也把每个上班族的生活生硬地切分为了上班和下班两个部分。

所以可以发现时间观念它可以通过人类活动与自然的磨合自发形成但是也可以由一些社会力量引导形成去实现一些特定的目的我们一旦接受和内化了某一套时间观念和时间视角也会开始不自觉地用这套观念来要求自己

以至于我们即使没有人管了我们也无法自由的支配利用时间比如说最常见的就是因为我多休息了一会儿多玩了一会儿但没有摄入什么知识就会开始自责那还有的朋友辞职 gap 了一小段时间哪怕他的存款积蓄还非常的充足也会开始焦虑我会不会没去找个班上就担心自己跟社会职场落伍了等等等等

这些心态也是一种我们经常听到一句话叫失去了放松或者失去了松弛的能力即使我们在休息的时间里也不得不着急的应付各种事情我们快速的约会快速的参加饭局快速的健身快速的打卡旅游我们不开倍速就没有办法看视频甚至巴不得给自己的生活中的那些等待和工作也开一个倍速

好像不管是在做什么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去留出一块完整的时间耐心的专门的去做了那最后就会搞得我们不管是在做什么事情都特别紧张和疲惫

而这种休息活动和休息时间的碎片化也和现在的工作形态完全对应或者说就是一体两面在工作的时候我们要不停地在不同对话框中切换不同的软件中切换不同的设备上切换以及今天有了生成式 AI 之后那个工业时的效率神话还覆盖到了它以前难以渗透的脑力劳动和内容创作之中让这些需要灵感知识和沉淀的工作

也变得更容易被效率所衡量和约束了那说到这里这种情况好像和上面提到的工业时代把个人时间作为资源进行收购计划有点关系但是呢又好像又进一步变异了它变得更随机更混乱更碎片

所以当我们再带着这些新的思路和观察继续探讨刚才那个问题为什么技术越来越发达生产效率越来越高但我们人却变得越来越没有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忙越来越急了这个问题不止当代人迷惑可以说在整个现代化过程中只要社会节奏和劳动效率再提升就一直有普通人和学者在关注和反思

100 多年前德国的早期社会学家奇梅尔他在 1900 年发表的货币哲学中提出了一个让社会加速的线索就是货币钞票

因为货币流动可以抵消一些商业周期生产周期和经济周期中的时间限制和不利因素那么如果货币供应量增加人们就会改变对经济的预期和对这个生产的规划通常呢它会变得更加的紧凑甚至是超前的去做一些事情比如说提前交易未来的商品也就是期货这也是为什么期货的英文叫 futures 未来

所以货币的高效率流动也会让社会活动加速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我们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对于资本家来说钞票一到手上他就会很快的去想我怎么才能够前生前更物尽其用得到更高的投资回报

或者说对于被消费主义深刻影响的普通人来说我钱一到手我就会想我怎么把它花出去来犒赏一下自己所以货币以及这种社会现象又进一步强化了时间就是金钱的隐喻强化了时间及生产资料的观念同时这个还让经济和商业活动得到了一种以货币数据

为基础的跨行业 跨领域 跨地域 跨时间的数据化运营系统我们发生在任何时间地点 任何产品的交易 产值 收入 亏损 支出等等都可以被换算成一套基于货币的数据表达方式然后依靠这个数据和数据之间的关系企业就可以去实现一种更抽象的管理和决策因为这个更抽象的管理决策方式

不依赖于那些特别具体的繁琐的实际情况和信息所以这种抽象经济活动它慢慢的就演变成了一种竞速策略游戏就是谁快谁先掌握源头的信息源头的数据谁就有优势那股票交易市场就是这样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

在奇梅尔活跃的同一时间还有更多新的媒介技术被开发应用加速比如说无线电电报铁路它就让通讯和运输所需要的时间被大大缩短而这种沟通的实时性也使得不同地区不同单位和组织

有必要去建立一个更统一和准确的时间系统来调度不同的主体比如就像我们今天在不同地方不同媒介比如说手表上电脑上机场的大屏幕上都能够看到一个基本一致的时间即使我们跨越了时区也有办法去自发的进行调整换算那么这一套世界标准时间系统是怎么来的呢

它的雏形其实是英国的火车站系统为了调度不同城市的车站和火车班次而开发的它原理大概就是在位于那个英国伦敦郊区的格林尼治天文台会通过无线电发射器在整点向各个火车站或者城市的钟楼去发射时间校准的信号因为天文台就是专门观测天体运行情况的嘛

那相当于就是一个地区内的自然时钟那后来呢随着火车电报以及各种产业的发展和扩张这一套时间标准也跟着被扩展到了其他地区国家和行业这也是为什么英国伦敦和格林黎智被标为零时区为什么零度经线是穿过了格林黎智天文台

其实并不是零度经线穿过了格林尼日天文台而是穿过格林尼日天文台的那一根经线被规定为零度经线所以综上了以货币为代表的抽象化数据化评估标准加上无线电和铁路运输催生的全球统一的世界时间标准逐步把整个世界都拉入进了一个巨大的竞速场

我们的更多工作任务分配就以时间和数据来衡量和驱动一个是所谓的具有绝对公平性的时间一个是透明好记录好换算和衡量的数据这两者一结合就能得到一种又快又好的极致效率最后变成了一个普世的进步方向被应用到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场景中比如说单位时间的销售额股票的收益率 KPI 又或者说是我们

个人想要在一段时间内去实现的工资涨幅提纸率房贷按揭的数额等等这些都可以基于这个指标计算但是如果我们只片面的关注效率不断的在不同任务中切换也会在当下带来一个很普遍很严重的问题

就是我们的目标和活动会被拆分的过细过散比如今天我们常常面对一台电脑里面的不同窗口同时处理多个项目或者在不同的短视频之间频繁滑动就像我们必须同时参加很多场不同的短跑比赛最糟糕的是每场比赛奔跑的方向还是不一样的

韩炳哲在《时间的香气》这本书中提出了一个观点当我们进入到数字化社会之后如今的时间危机并非是加速而是源于我们对时间有着一种错误和紊乱的感知让人们感觉生命在加速但实际上是在感知一种无头苍蝇般乱飞的时间

简而言之今天的时间并不是变快了而是变乱了因为这种碎片化会让我们无法创造连续的有秩序的体验以前工业社会带来的秩序还能让我们想象和感知到是有一个大致相同的时间流动方向但是现在信息社会更显著的一个特征就是

信息复制和扩散的成本越来越低趋近于零那没有成本就意味着没有门槛和甄别进而就会引发数字媒体中的各种混乱的表现比如说最常用的各种社交媒体里面有不同的社群不同的博主不同形式的内容那因为信息复制几乎没有成本这些种种不同的内容都可以被拷贝无数份同时发生同时摆在你面前供你免费选择

以前我们既是买一份很轻量的报纸它也是要花钱的它也是要印刷厂印出来的但是如今这种零成本的复制带来的顺时性和免费可获得性在我们可以随时随心去选择任何一个窗口的同时也让信息之间的逻辑性连贯性彻底消失

就像那些不断响起的消息提示音,总是在不断重复地把我们从还没有完成的任务中强行抽出,然后再拉入新的任务。在媒介理论中,有一个方式把时间分为了三种形态,分别叫自然时间、机械时间和媒介时间。

这个很有意思,正好就对应了我们前面讲的三个时代对应的主流时间视角。自然时间代表自然自己运转的一些规律,以及人基于这种规律磨合出来的一套时间观念。而机械时间顾名思义就代表着一种更细的对时间进行更精确统一的划分,然后把时间作为资源进行规划和控制。

这两个刚好分别对应了农业时代和工业时代最普遍的时间观念而媒介时间可以简单理解为我们花在不同媒介上的时长以及信息与信息之间的一种竞速比如自媒体和媒体追热点的那个时间那可以看出来媒介时间所对应的那个参照物媒介是不固定的去中心化的

相较于之前的自然以及机械生产所对应的社会规则来说变得非常的零散多变而不固定所以当具体的秩序和顺序模糊了我们对时间的感知也就模糊了所以当我们在消费这一类媒体的时候又总会觉得它是超脱于我们的常规时间之外的以至于等我们刷完一大堆 APP 之后才发现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那么久了而更重要的是韩炳哲还提到一个观点类似是说这种信息消费体验是没有一个结束和结尾的它不像一部电影一本书一次聚餐终会有一个结局只要你想这种无止境的体验都可以永久地持续下去在

在这种没有终结缺乏时间掌控感的社会环境下最容易产生让大家头疼自责和焦虑的一种情况应该就是拖延或者拖延症了在我们铺垫了大量时间隐喻相关的概念之后正好可以借助这些更深层次的平时没有机会思考的视角来重新审视一遍这个在信息世界中无处不在的现代病

首先我发现很多人在日常生活中提到拖延症的时候并不会严肃的觉得它是一种像抽动症抑郁症阿兹海默症这些被科学严格定义有急性症状需要马上治疗的病症拖延在大众日常语境中更多的被描述成一种自我复盘自责甚至是朋友之间自我调侃的感觉比如最常见的一类例句就是

哎呀我拖延症犯了后天就是 deadline 了我论文还一个字没懂这种字数的频繁出现好像把这个概念变成了一种轻飘飘的自我调侃因为你知道即使你再玩上一天你还是会在最后一刻熬夜拼凑出一个可以糊弄过去的论文虽然这个质量差了一点但只要你不挂磕那么在可预见的时间范围内你并不需要对此承担任何责任

而大众媒体和自媒体对这个词的泛化使用一方面把正常范围内的拖延习惯升级成了一种正但是另一面却淡化了真正的拖延症的风险

这种对拖延症的泛化让很多人都觉得疑惑为什么原本是一个生活中比较常见的现象却变成了一个需要我们付出巨大努力才能克服的问题呢但如果我们放下调侃的视角去真正了解一个拖延症患者的生活后我们就会发现对于拖延症患者

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每次都能像上面论文那样轻松地混过一些任务比如说在临床上严重的拖延症会导致患者的行动障碍他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做不成并且就容易出现抑郁症焦虑症注意力缺陷障碍以及强迫症等等更严重的心理问题

导致这些情况的也并不只是因为这个人意志力不强或者懒散这种不太客观的说辞因为在最近的一些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研究中发现拖延症其实也是有生理学和病理学基础的这种严重的行动障碍症状和我们的大脑的活动有关

这一块呢它在我们大脑的正前方居中的位置负责各种大脑功能的执行比如说注意力做计划冲动控制等等那如果该区域受到损伤或者说受到频繁过度的刺激产生退化那么大脑对任务的执行能力也会退化

总之呢我们先简单的澄清一些大众对拖延症可能存在的误解基于社交的视角媒体的视角医学和生理学的视角做一个概述那如果听友中有觉得自己拖延症状比较严重的那么就应该区别出这种拖延已经超出了

大众传媒和社交中泛话和调侃的那个范围应该尽快去获得一些专业的心理咨询和医院的问证但是我们今天的主题是讲时间的隐喻那接下来呢我们就会更侧重于社会文化和语言来展开分析一下拖延症的一些其他成因以及它是如何通过文化语言和思维来对人的活动起作用的

首先有一个非常反直觉的事情在历史上拖延并不总是负面的甚至在一些文化中拖延还是一个值得鼓励的事情在拖延你为什么会这样做现在该怎么做这本书里

他的作者是两位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拖延症研究专家他们举了一个例子在古埃及语中和拖延含义接近的词会有两个其中一个代表一种好习惯表示避免不必要的精力耗费然后为生存储存更多的能量的意思另外一个词则有一些负面表示对一些必要完成的生存任务表现出懒惰

后来我又查了一下这两个词的用力很有意思它可以结合尼罗河下游每年的泛滥来解释和理解尼罗河在每年三到六月是旱季然后七到十月是泛滥季而古埃及的农民们每年都依赖这个尼罗河的变化的规律进行农业劳动和组织生活

古希腊的历史学家希罗多德记载在尼罗河泛滥的时候这个河水它就会自行涨到两岸的农田里面那农夫们只需要等这个水位下降一些就可以去播种了播完种后呢把猪赶到这个田里猪就会到处采然后就把种子踏到土里

然后他们再等待几个月就可以收获了那这个尼罗河三角洲的自然条件确实太好了以至于农民不需要太多努力和技术也可以有很好的收成所以呢古埃及人一直对尼罗河鼎礼膜拜把它看作为天赐圣盒那或许就是因为这种依赖外部条件的生存生产方式让古埃及人掌握了一种人类活动和自然规律之间的关系

在河水泛滥的窗口期就该迅速行动避免拖延否则就要错过一年而在干旱时期不管这个人怎么努力都起不了太多作用的时候即使我粮食快吃完了我很着急不快点出去种田我就很难受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冲动的在旱季播种所以一些适当的拖延反而有利于保存精力和资源它成了一个好事儿

所以可以概括地说在靠天吃饭的年代拖延是好还是坏和外部的自然条件有关系在其他文化和现代社会中也有和这种古埃及文化相互用的例子比如在拉丁美洲人们如果想要推迟一件事或者说不想对他人做出一个明确的承诺但是又不想完全拒绝别人他们会很快地从嘴里跑出一个词 Maniana

Maliana 在西班牙语里面本来是明天的意思但是受拉美人散漫自由的生活习惯影响这个词逐渐演化成了一个从明天到不确定的未来之间的某个不靠谱的承诺比如说你给我留言催更说微渐播客很久没有更新了什么时候出新节目

然后我跟你回了一个词明天吧这个不一定是说我明天就会发节目而更有可能说的是总之呢我是会发的至于什么时候呢也不用那么着急只要我没有断更就肯定还是会发的

这种表达方式和时间观念也和他们的悠闲生活方式有关系尤其是他们并不是很注重那个严格的截止时间和日程安排比如说拉美人他们可能会把约会的时间点的弹性尺度放得非常的宽松

甚至在男女约会中准时到达反而会被认为是不礼貌的因为他们总会默认对方需要更多的宽松的时间来准备约会这是一种相互尊重所以迟到个 30 分钟甚至一个小时也是可以被接受的甚至也被当作一个相互重视的态度这个听起来确实还挺体贴的

那如果你要问这种心态是好还是不好呢我觉得没法去做一种非此即彼的严格的判断但是至少那个盖洛普还做过另一个调研他们发现全世界持积极乐观情绪的占比者最高的十个国家当中有九个都在拉美

好那刚才讲了古埃及赫拉美我们再讲一个欧洲的有意思的小例子 19 世纪的匈牙利著名诗人裴多菲大家可能听起来有点耳熟因为我们中学语文教材里面有一首他写的诗叫《我愿是急流》里面也是充满了很多隐喻但今天我们要说的是他另外一个叫做帕尔帕托先生的作品

里边讲了一个叫帕尔帕托,做事拖拖拉拉的中年男人,别人跟他说任何事情,请他做任何事情,他都会回一句口头禅,我们一会儿再说,我们有的是时间。在作品的结尾,裴多菲写道,他出生在匈牙利,在他的祖国,有一句古老的座右铭,加油,我们总会做到的。看得出来裴多菲有点借用帕尔帕托这个个体来暗讽一种更广泛的社会现象的意思。

而他的那句我们会做到的也和纳美人口中的 Mania 一曲同工像是一种宽泛但不保证靠谱的承诺在后来匈牙利还有一些团体把这位帕尔帕托当做了他们的精神领袖去致力于推广一种懒散的生活态度然后把懒散和拖延视作是一种值得尊重和保障的基础人权

我其实觉得很有道理因为他们的诉求并不是说要把懒散拖延去赞美为一种美德而只是想要揭示在工业社会甚至是信息社会中当效率神话被当作了一种至高无上的道德基准的时候我们确实也需要一些平衡和调和

毕竟人不是机器在这个效率神话之外我们应该享有一些基本的选择空间这种选择不代表我就要成为一个特别懒的躺平了的人而是说我们的生活目标和评价标准应该是多面向的

不只有效率和效率带来的数量积累是唯一值得被吹鼓的维度。当我们在努力高效地工作了 8 个小时之后,我们也能心安理得地玩 8 个小时,甚至是无所事事地发呆闲逛 8 个小时,都不应该被加以批判。我觉得这个就是今天的社会普遍缺乏和不包容的地方。

在最近几年新冠流行之后匈牙利又兴起了一类呼吁正式懒散的行动有一个组织叫做 The Lazy Woman 他们说这个世界越来越痴迷于生产力和效率的时候却忽视了懒惰作为一种人类自然天性本来具备的一些基本价值

而那些对效率的痴迷对女性的潜在影响更为严重因为有家庭的女性其潜在的工作量会是她们职业工作的两到三倍这个压力会超出常人的想象所以 The Lazy Woman 就在做一些社会活动和理念的传播去降低工作效率所给人带来的自责感和羞耻感不知道大家怎么想总之我觉得我自己就挺需要

稍微中和一下这个工作效率低所带来的自责感他其实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反思变成了一种无形的心理负担了

好,所以以上我们举例了一些例子,就是想说拖延和懒散并不是在所有情况下都是清一色消极的。就像加拿大卡尔加里大学的动机心理学教授 Pierce Steele,他在拖延的本质译文中梳理了一下这个拖延,英文是 procrastination。

procrastination 的本意和词源呢是来源于拉丁语中的 pro 是往前然后 crastinus 是明天也就是推迟到明天的意思本身呢没有明显的褒贬那 Steel 认为直到工业革命之后

拖延才变成了一个彻底的贬义词他分析到因为现代社会运转需要无数的承诺和截止日期来保障而拖延会影响工作效率团队合作使这个拖延变成一个需要被研究和解决的问题那我们这期节目中分析到很多社会历史现象都和这个观点吻合但是我想澄清一下我认为工业革命和现代社会更像是一个打破

在上一任领导人凯撒死后

马康东尼以继承人自居想要去掌控整个罗马希塞罗为了反对这样的情况发声接连发表了几次演讲他在演讲里面就直接的批评起了马康东尼的拖延指责他在执政上严重失职和低效然后把时间花在了过度的宴会和喝酒当中而不是处理罗马当时面临的一些严重问题在原文里面希塞罗特别提到了一句

几乎在所有的事物中缓慢和拖延都是令人憎恨的那这里的拉丁语原话中用的那个词就是 procrastination 的源头 proclastinative 另外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例子是在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里面大家知道哈姆雷特是一个著名的悲剧又叫《王子复仇记》讲的就是哈姆雷特本来是一个王子但他的叔叔谋害了他的父亲篡位

所以他总是在计划我要怎么复仇但是在故事里莎士比亚给哈姆雷特安排上了一种性格缺陷做事犹豫不决他知道自己想去复仇但是又总是害怕强大的对手自我怀疑甚至有道德包袱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推迟自己的行动错失了各种的机会也是这种一次又一次的拖延最终坐实了这个故事的悲剧结局

所以关于拖延这个概念的形成通过历史上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例子都可以看出拖延本身作为一个客观的行为和现象并没有绝对的对错和绝对的褒贬那问题出在你拖延者拖延了什么

会造成什么后果而在今天这种时间感受混乱的社会环境下我们确实更容易会对效率进行不加判断的追求换言之就是对效率的迷信导致整个社会都会下意识的否认拖延不给它留下任何自然消化的空间这其实也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内耗和自责

这是为什么在前面提到技术越发达效率神话就越能覆盖到它本来不应该渗透进的地方

OK,我们已经从语言和文化层面重新理解了一遍什么是拖延,但是在这期节目的最后还有一个更实际的问题可以探讨和尝试解决,就是我们能否通过这种时间隐喻和语言文化的视角去调整对待时间处理时间的态度来判断和干预拖延问题呢?这些可能也是对大家更有实用价值的内容。

非常著名的心理学家菲利普金巴多,也就是那位做过斯坦福监狱实验,写过普通心理学,作为大学教材的那位金巴多,在 1999 年开发了一个叫做时间观疗法的金巴多时间观量表,英文是 Zimbardo Time Perspective Inventory,简称叫 ZTPI。

这个量表通过一些问题的判断可以把受试者所具有的时间观或者说时间导向分为五类,分别是过去消极,过去积极,现在享乐,现在宿命以及最后一种未来导向。

如果说受试者通过这个测试发现自己持有一些过激的或者不平衡的时间观念他就可以在引导下去重新调整时间观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去构建一种平衡的态度

那后来又有一些心理学家基于 ZTP 啊做了很多具体的研究比如说他们发现持现在宿命和现在享乐的大学生往往会和一些这个极不健康的生活方式有显著挂钩例如会有明显高比例的酗酒抽烟熬夜的行为等等

那金巴多还认为对未来的焦虑也会造成过度的拖延而掌握平衡的时间观不过分重视过去现在或者未来之中的某一个也会有利于我们更务实的对待和处理当下该做的事情去缓解拖延造成的影响

虽然我们在生活中很少听说这个 CPTI 它在临床上也并不是一个很热门的疗法但今天我们在聊如何通过时间的隐喻来解密一些尚未意识到的时间观念那么这个方法还是提供了一个很大的启发就是调整我们看待时间的方式确实会对我们的行动思维和生活产生影响和变化

但相比于心理学,今天我还是更想从一个更质朴和简单的思路,去回归最基础的隐喻和语言来拆解拖延,回到那个我们对拖延产生厌恶和误解的最初形态,来改变我们对拖延的理解。刚才我们讲过英语和拉丁语中的拖延,procrastinate,本意是指推到明天,而我们现代汉语中的这个拖延,拖是一种动作,指我们,

要主动或被动的花费精力去牵引另一个课题言也是一种动作强调伸长那还比如说日语里面的拖延症叫做 Sakinobashi 汉字写作先延先后的先延长的延也是表示往前延长

那再举一个例子刚才我们提到了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写的关于拖延的诗那么在匈牙利语中这个拖延叫做 Hologatus 这个词的构成是 Hallad 表示向前移动然后加上一个后缀 Gat 那 Gat 在匈牙利语后缀里面表示重复频率很高所以组合起来表示一种反复的往前推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某个事情

那也就是说在很多常见语言里面拖延这个词就是一种非常典型的方向隐喻或者运动隐喻所以这期节目里面非常重要的一个点来了拖延本身就是一个隐喻那么既然它是一个隐喻当我们拨开了那些所有的文化修辞对拖延的主观评判后就能看清楚

我们在归咎于拖延和自责的时候这里其实并没有一个真正客观的事物是被拖延的呀所谓的拖延事实上只是一种我们自己营造出的想象因为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无非有三种客观状态没做正在做已完成那一个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再做就是再做没做就是没做

那在这个中间并没有一个客观的处于拖延的状态也就是说所谓的拖延其实就是没做没有行动的一个说辞一个借口

但是现在我们会自己习惯性的想象出一个拖延的状态把它放在未启动和正在做之间或者说做了一点后的停滞和完全做完的之间然后把这个想象的靶子竖起来批判让自己形成一段我并不是没有做我只是有一点拖延的错觉所以

所以虽然隐喻可以便于我们理解和沟通但是它也存在着局限和非常隐蔽的陷阱无论是拖延这个隐喻或者说时间就是金钱这个隐喻虽然它们在特定情境下是可以起一些激励的作用但是不加思考的去无条件的使用和相信这些隐喻也会在无形中遮蔽时间的多元本质深层价值蒙蔽完整的客观情况让我们忽视或者误判一些问题

但如果我们看清了作为隐喻的拖延其实就是自己想象中的一个假的靶子我们就能更清楚地意识到没启动就是没启动没完成就是没完成与其去纠结拖到什么时候做是可控的不如更直接地用一种底线思维来评估如果我彻底不做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

那我现在就开始做又会带来什么这样我们就会更容易客观的去判断自己到底该做什么要承担什么结果然后呢引导我们直接采取一个具体的行动那至少我也能先看一个头而不是让自己一直陷入在那个拖延的假象之中就像哈姆雷特那样总是在纠结要什么时候开始

那除了拖延我还想把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个隐喻也放到一起来分析因为它也经常被误用和扩大化像拖延一样引起我们的焦虑刚才我们讲到富兰克林第一次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有他独特的环境语境和对话的对象我们认同这个观念在一些环境一些语境中是成立和非常有效的但这不代表我们这辈子都必须去自证和执行这句话

我有次听复旦王德峰老师讲一些关于价值理性的一些东西然后他就讲了他自己在 90 年代出去深圳然后在街上看到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句话当时他就感到非常震惊以至于他讲课的时候那个口吻都带着一丝气氛他说人的生命这么独特那么重要怎么能和金钱和效率划等号呢难道一个人效率不高他就失去了生存的资格和意义了吗

更关键的是王德峰老师还补充了一句他说对于这句话的过分追捧也造成了一代人都一直活在焦急和焦虑之中所以呢时间就是金钱也就是一个隐喻既然它并非世界和生活的全部真相我们就应该把这种时间观放到它应该起作用的范围内就好避免效率神话无底线的渗透到我们生活的所有方面

那除了洞察和理解时间隐喻背后的实质最后呢再和大家分享一些可以客观和平和的对待时间对待拖延的方式和视角那么我暂且把这个叫做找到自己的时间系统 OK 大家可能也在其他地方听过类似的话但是我对这个事还是有一些不同的想法

首先呢我们容易因为对时间利用效率低或者拖延而焦虑自责表面上看这好像是一堆因果因为我没有利用好时间所以我焦虑自责但是这种感知其实是很片面不完整的因为浪费时间并不会直接导向焦虑中间还有几个平时我们没有被充分意识到的环节

首先时间本身并不会直接创造和生产价值这个应该很好理解对吧我们要占用一部分时间去做好一个事情然后它才会产生价值对吧然后我们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呢会对它的产出的价值

产生一个预期这个预期通常是一个经济收入回报也可以是知识和经验的成长或者说它就是一种彻底的放松体验都是可以的然后下一步呢是我们根据做完的结果来倒回来评估我们是否达到了预期如果说达到了甚至说超出了这个预期我们就会觉得这个时间花的值

如果没有达到预期或者仅仅是觉得自己没有在更短的时间内做更多的事情这种钻牛角尖的想法那我们就会联想到浪费时间带来的种种负面影响最后才形成了一种自责然后我追不回已经流逝的时间的这种的焦虑

所以我再简述一下总结一下这个浪费时间到产生焦虑的完整过程分别是第一环时间第二时间对应的活动第三预期第四对结果和预期的评估最后一个环节才是我们基于评估所产生的情绪是焦虑后悔自责或者满意等等那所以说到这儿我们就会发现

很多时候我们冥冥之中会对时间的流逝带着一种莫名的说不出来的焦虑或者说我们迟迟无法去开始做一个事情一直拖延一边拖一边焦虑往往是因为中间的那一部分缺失了或者说我们没有把它想得太清楚导致我们有待进行的活动以及预期对预期的评估标准都非常的抽象和模糊

所以在这里我的建议是在这些目标和中间阶段都很模糊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把它写下来写到纸上或者手机上电脑上因为写出来的东西它会比一直存在自己大脑里的东西更具体更容易去诱发进一步的行动比如说我录完了这期节目之后我要开始准备下一期播客了

但是我却一直不去认真想我下期节目的具体选题是什么,去想象下期节目大概是一个什么样子,去分析什么问题等等,只是在一直空想一些粗略的方向和时间周期。那如果我迟迟不去输出这些纸面上的确定的东西,那中间这个环节就会一直缺失,一直模糊,还会导致我们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衡量和评估我们所要做的事情。

那刚好很多鸡汤他会告诉你所谓的时间是一个对所有人都最公平最通用的衡量还有一些成功学和大众媒体总会炫耀说每个人的一天都是 24 小时那些成功人士的成功就是因为他们会管理时间他们睡觉只睡 4 个小时优秀的人都在这么管理时间等等那么你想出人头地你就要在时间管理上多下功夫

在有限的时间内去做出更多的成果那这种社会时间观念就进一步放大了拿时间和效率作为人生意义和人生成功的衡量标准然后把时间和效率神话再次捧上了一个新的神坛也进一步加剧了与时间相关联的焦虑和恐慌

如果说我没有在更少的时间内做更多的事情就等于我丧失了多少预期的金钱收入或者成长经验那这种一味的强调时间管理带来的作用恰好又完美的落入了那个效率神话的陷阱当中那么我们可以如何走出这种效率神话所构成的陷阱呢

刚才其实多多少少都聊到了我们最后再简要的总结一下第一重新发现和理解那些统治我们的时间观念和时间隐喻意识到这些抽象观念对我们思维行动带来的局限和蒙蔽那么找准了问题就能更准的找到解决方法

第二放下对时间管理技术的执念放下这个执念的第一步就是去理解单单用时间和效率来评估某一件事的结果是很笼统模糊和单一的我们需要结合我们在做的事情的实际情况来找到一些更具体更合适的目标设置和预期的评价方式比如说我们可以看看我们最近工作方式和过去相比具体有什么改变而不是局限在做这个事情的速度和量上

我们还可以去想想我们在一个小时的看书过程中产生了哪些有意义的联想而不是只去想我一个小时内看了多少页书我这个月看了多少本书这些自我评价都比一个数字更有意义

而更多样化的个性化的预期设置和结果评估方式也会帮助我们去放下那种我要把我的时间利用的更高效更完整的质量今天我们的生活已经那么卷了就没必要再去和自己为敌和时间为敌毕竟时间只是一个中介和标尺一个表象一味的强调时间管理的作用我觉得只是本末倒置最后你越在乎时间管理你越这么想越放不下

反而为时间焦虑因为我们真正要管理的不是时间这个表象而是我们要做的事情目标和预期工作方式和评估方式而且过度放大利用和管理时间所带来的丰厚回报其实也是在掩盖一些其他工作和经验的价值比如说对事情做出更详实的具体的分析理智的判断和选择以及还有一些直觉指引我们想要去做的事情

第三承认松弛承认低效率那我觉得在今天这种很缺乏松弛的社会环境中我们反而要给松弛和休闲更充分的认同空间认同它所带来的积极作用因为即使我们处在非常松弛的状态下

也并不是会一无所获或许你得到了更好的情绪和状态它可以支撑你走得更远或者说你慢一点但你可以做得更从容和仔细帮助你规避一些潜在的风险还能更开心或者得到更多的深刻的体会这些可能都是效率神话给不了我们的东西

而且再退一步说,即使是再高效的机器和软件,工程师在设计系统的时候都还会提前设计好冗余,更何况是我们人,我们也应该且必须设计出自己的冗余空间,允许自己有合理的松弛和低效率。我想理解了这些点,我们就有机会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时间系统和节奏,逐渐消化那些没有意义的自责和焦虑。

OK,今天讲了很多从我们为什么无法脱离隐喻谈论时间聊起聊了常见的时间隐喻模式背后的生产生活方式找到了一些为什么科技越发达我们反而越来越匆忙的焦虑的线索最后我们从时间隐喻的局限探讨了如何应对信息时代广泛存在的拖延症和时间焦虑问题

关于时间的命题很大,角度很多即使我做完这期节目,大家听完这期节目之后再问什么是时间我们依然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完全客观和统一的答案但正是因为这种模糊性和不确定性让隐喻成为了我们理解和描述时间的唯一方式从这个角度来说,时间也本身就是一种隐喻

隐喻和时间一样,非常神秘,却又亲切,熟视无睹隐喻像宏大的神话,又像简单而灵巧的童谣和寓言无论时间是什么,隐喻是什么,我们都不得不依赖于它们生活但又需要偶尔保持清醒,穿过隐喻制造的种种幻想和惯性思维甚至是思维陷阱,去探求和触达事情的真相

就像我们不得不借助时间去衡量万事万物但时间也从来不是唯一的客观标准所以与其说是时间带来变化不如说是空间中的运动和变化过程被我们归纳和隐喻成了时间所以那些约束我们让我们焦虑的也并不是时间而是社会的观念我们自己的观念和我们每一次的选择和行动

前段时间社交媒体上有句很流行的话语叫人生不是轨道而是旷野但当我们弄清楚时间的隐喻对隐喻去昧之后我们都能很快反应过来人生它既不是轨道也不是旷野人生就是人生它和时间类似我们有什么样的选择和行动轨迹就会创造出一个什么样的人生

而当我们不再滥用别人发明的隐喻来规划自己的人生的时候一个不受陈旧观念和强权束缚也不受数字媒介侵蚀的时间系统将会指引我们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指引我们挣脱对时间管理的执念挣脱隐喻的局限最终挣脱无止境的匆忙和被动

本期节目到此结束感谢你的时间结尾为大家推荐一下这期节目参考比较多的一本书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 Metaverse We Live By 由美国语言学家乔治·莱考夫和哲学家马克·约翰逊合著韦特根斯坦说过一句一切哲学都是对语言的批判一切哲学问题其实都是语言问题

这本书尽管被当作了语言学的经典著作但是通过更深入的魁谭语言现象语言和隐喻背后的秘密也可以解答很多我们生活中的各种疑惑我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维这些思维的形成有什么社会和历史背景然后帮助我们去看到一些更多的以前被忽略的事实帮助我们去做出更清晰的判断

初级之外我今天特别想分享一首音乐现在正在播放的来自 Oasis 绿洲乐队的 I'm Outta Time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这首歌收录在他们 2008 年发行的专辑也是我听的 Oasis 的第一张专辑那时候我才十五六岁但是没想到刚听到这张他们的专辑之后不久乐队就宣布解散了

那么这张专辑也就成为了他们的最后一张专辑那个时候一开始我们还总开玩笑说他们很快就会因为缺钱而重组但时间久了我也慢慢承认了这个乐队应该是彻底散了但真的非常意外就在一个多月前 Oasis 在解散 15 年后宣布重组看到消息的时候我的眼前好像闪过了我第一次听这首歌到今天之间发生的无数的和音乐相关的画面

时间很远但又很近很近近的这 15 年好像就发生在一瞬间我还记得 Oasis 主唱 Leigh-Anne 在之前的采访里谈到她写这首"I'm out of time"的时候拖延了三年因为一开始她想不到一个更好的副歌于是一直拖一直拖直到有一天他们在瞎玩然后突然弹着弹着副歌自然就唱了出来

他说了一句:Alright, that's the sound down, it's fucking down 这首歌终于写完了所以好歌不怕等吧不用畏惧拖延它可能是一种给未来的自己寄出的礼物

好了今天的节目全部结束感谢您的收听也欢迎订阅 Office 微见和回声场旗下的其他节目添加 Show Notes 尾部的微信号 Kim Cramson 下滑线加入我们的听友群让我们一起留心观察日常生活中的细节一起见微知著我们下期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