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来,或许除了资本之外,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会像当下千千万万的外卖骑手的命运一样,“这些宿命般的超人力量左右着他的生活,掌控着他的生计,而他自己却无从插手、无从改变,根本就是不可能理解。”这股宿命般的超人力量,就是算法。
虽然从被算法宰制的角度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但是外卖骑手这个群体比我们大多数人承受的更多,也无助得更多。他们并不知道是谁在剥削自己,也并不知道离开了这个平台还可以去干什么。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的时空看似自由却又十分逼仄。
外卖骑手的命运远不比大工业时代的流水线工人,他们无声无息地漂浮在这个社会的边缘。
在这一期内容中,我会借助国内学者的研究成果,从三个视角来考察外卖骑手的命运,分别是资源保存视角、劳动过程视角和功能社会视角。
01:33 回答网友问题:阿里巴巴为什么会出现政治经济学叙事的转向?
通常来说,我们解释组织现象的时候会有两个系统,一个是技术系统,这个系统以效率为主要议题。另一个是制度系统,这个系统以合法性为主要议题。追求合法性的时候,往往会和效率追求相悖。那么这个时候,企业就会出现内部运作和外部话术两套体系花不上等号的现象,说白了企业要应付制度,但又不能不顾自身的发展。
阿里在转向政治经济学叙事之后,就不再提“因为相信所以看见”了,因为这句话本身是政治不正确的。
05:55 2007年《南方周末》VS 2020年《人物》“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 09:09 “反抗算法”就是员工为了应对算法控制,对自己造成的潜在或已发生的负面影响,发起的不合作性的行为。 反抗算法是可以给员工带来积极的心理状态的,在这种状态下可以减少离职倾向,可以踏实工作,可以提升工作业绩。很像是传播学中文化研究里的大众文化理论,就是菲斯克研究李维斯501牛仔裤那样,它只是大众或者说无产阶级心理层面的反抗,通过反抗来进一步合理化自己的存在状况,传播学上叫受众视角。
12:45 “反抗算法”的三种方式:申诉差评,利用规则获利、欺骗系统 。 19:40 科层制的“仁慈”效果。当趋于仁慈的时候,反抗算法的效果就没有那么显著。人构成的科层管理体系可以调节算法管理体系。这就是反讽的地方,但我们在进行组织变革的时候,对科层制进行拼命诅咒。但当谈到科层制对算法的调节作用时,又大谈其仁慈。算法才是神一样的存在。
25:00 “科学管理”是控制的核心,由此确立起来的劳动过程三原则:劳动过程和技能的分开,思想和执行的分开,通过对知识的垄断控制对劳动过程的每一个步骤。这是永恒的原则。
30:04 在数字化的网络平台上,控制又是如何运行的呢?这也是陈龙那篇论文的重点。“在骑手的劳动过程中,负责指导骑手工作的是平台系统,负责对骑手的工作进行评估的是消费者,而最终对骑手进行奖惩的工作再由平台系统完成。“这句话就说明控制三要素“指导工人工作、评估工人表现和对工人实施奖惩”已经被重新分配了。 33:30 “如果我们将外卖平台经济的劳动秩序看作一张网,那么平台系统就是其网络秩序的核心,商家、消费者、骑手、站点、平台公司等则是网络秩序的节点,外卖骑手正是通过配送行为串联起核心与节点,从而形成这张秩序网络。”——陈龙
38:13 功能社会是德鲁克的的乌托邦,但依然可以作为社会发展的尺度,用以衡量我们社会当下的状态以及潜在走势。
40:07 美团是一个有两个部分构成的怪兽,一半是知识经济的存在,一半是被资本以算法牢牢控制的传统劳工经济。更加不幸的在外卖骑手的命运还不如劳传统劳工,他们和平台之间不形成直接雇佣,他们并不形成直接的雇佣关系,他们就像一堆临时堆放的零件被托管给某一个城市的第三方机构,他们并不享受德鲁克称之为管理带来的红利。
辅助思考:
1,在三种模式之外,还有一种模式没有被我纳入其中,那就是权力模式。我在节目里提了一嘴,规训社会——控制社会——算法社会。其中控制社会是概念枢纽。
对控制社会的理解,大致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分散性和隐性的权力机制:控制社会的权力机制更为分散和隐蔽,不再局限于特定的机构或权威,而是通过网络、技术和文化等各个方面对个体进行操控。这种权力机制不再以监狱、学校或工厂为中心,而是从公司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通过信息、娱乐和消费等方式影响和规训个体。
二是个体化和差异化的操控:控制社会更加注重个体的个性化和差异化,通过数据分析、个性化推荐和定制化服务等手段对个体进行精细化的操控。这种个体化的操控不再是对大众的普遍规训,而是针对个体的特定需求和偏好进行定制化的干预。
三是消费文化和自我控制:控制社会通过消费文化和自我控制的方式对个体进行操控。个体被鼓励追求自我实现和个性表达,但同时又受到消费主义和商业利益的影响,导致个体陷入对物质和虚荣的追求中,从而接受社会的规训和操控。
四是信息技术和网络社会:控制社会的出现与信息技术和网络社会的发展密切相关。通过互联网、社交媒体和智能设备等技术手段,个体的行为、偏好和社交关系得到了普遍和持续的监视和记录,从而实现对个体的控制和操控。
2,算法要服务于平台,对于平台社会,荷兰的平台社会理论缔造者范迪克曾经在接受国内传播学学刊《国际新闻界》采访时,有过一段精彩论述,摘录如下:
“就我看来,现在世界上主要有两个平台生态系统,一个是美国系统,还有一个是中国系统。美国的系统在很大程度上被五家大型科技公司——Alphabet-Google、Amazon、Facebook、Apple、Microsoft垄断(该系统简写为GAFAM),这些公司现在已经渗透到美国之外大多数国家经济和公民生活的核心;中国则运行着一个由国家控制、企业运营的平台生态系统,围绕其三大公司——百度、阿里巴巴和腾讯(即BAT)展开。我认为无论是在中国系统还是美国系统里,中心化力量都太强大了,无论是国家还是商业、市场的力量,都非常强大,它们能够实现中心化并从连接的数据流中受益。我认为当前环境所缺少并需要的是更多的透明性(transparency),以及来自像你我这样普通用户的力量。用户实际上能够发挥去中心化的功能,并给这些中心化力量注入透明性。我们很难讲这些数据流是如何连接的,它们如何被用于盈利、被用于我们不知道的任务,它们是如何连接的、如何运作的。我认为我们需要更多去中心化的努力,以使生态系统更加开放和透明。”
3,德鲁克的乌托邦其实就是他心中的美好社会,这个社会里的人是自由地组织在一起,并且这些组织构成了社会的基本单位,个人通过组织和社会发生关系。个人的社会身份和功能来源于个人目标和组织目标之间的双向奔赴。
个人的社会地位反映了他所属社会的结构,社会秩序典范放大反映了这个特定社会持有的关于人的本质的基本信念。关于人的本质的信念,决定了社会的意志;关于终极成就的信念则属于追求实现这一意志的形式。
4,德鲁克:在任何既定的社会中,社会与个人之间功能关系的类型和形式,取决于该社会关于“人的本性”和“人的实现”的基本信念。人的本性可能被视为自由的或不自由的,平等的或不平等的,善良的或邪恶的,完美的、可完美的或不完美的。人的实现可以体现在今生或来世、东方宗教宣扬的个人灵魂不朽或最终魂飞魄散、战争或和平、取得经济成就或使家族人丁兴旺。关于“人的本性”的信念决定了社会的目的,关于“人的实现”的信念决定了目的能够实现的范围。
5,埃德蒙伯克认为,社会是一个整体如同一个生物有机,有机体的演化一定是整体的多维度发展。据此,德鲁克认为社会就必须成为一个功能性社会。它必须给个人赋予社会身份和功能,而且其权力必须被承认具有合法性。
功能社会就是有机社会,organic sociaty,有机的,组织的,都是这个词根,德鲁克提出组织的概念应该也是从有机这里推导出来的。有机社会最早是斯宾塞、马克思这代人提出来的。斯宾塞把进化论应用到解释人类社会的形成。那么当时的一个思想史背景是,改良自由主义,也称作小写的liberalism和放任自由主义,也称作大写的liberalism之间在争夺话语权。德鲁克的第一本著作叫做《经济人的末日:极权主义的起源》,这里的”经济人“就是自由主义哲学的概念,意思是计算自身利益得失,,并做出相应理性行动的人。
编辑:mar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