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wnotes Transcript
就是时间
顺着这件事我觉得很值得来在今天这样的一个时间节点来讨论一下关于《花样年华》以及王家卫导演本人他的电影的一些故事以及他背后的所处的那个年代的香港电影工业所以今天找到一位我们的老朋友苏涛老师
我们节目的长期听众可能还记得在三年前在 181 期《互作互诱》里面我们当时聊过一期《影史中的王宇与曾江》当时是因为王宇和曾江都相继去世那一期我们是找了独孤导主和当时在人民大学文学院的苏涛老师研究冷战时期香港电影的专业学者苏涛其实过去还翻译过一本书非常有名就是《王家卫的电影事件》
要不你先来谈谈这本书以及你的研究和对于王家卫电影的关注吧各位听众大家好我是苏涛现在在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任教我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华语电影史我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有机会翻译这本书
这本书的作者叫张建德 Stephen Till 是马来西亚人 90 年代是在香港国际电影节担任过策划做过很多和电影相关的这样一些策展翻译等等这样一些工作
后来到澳大利亚去读了博士长期在新加坡的南洋理工大学任教是一个资深的华语电影的研究者出版过很多关于华语电影史的著作比如说讨论武侠电影的东方电影的等等很多都是西方很有名的学术出版社比如 Routledge 类似这样的出版社出的可以说是华语电影的一个重镇这样说我觉得一点都不为过
那这本书英文版是 2005 年出版的 20 年前那这本书也是截止那个时候就用英文写的第一本研究王家卫的专著就他自己介绍说 book length 就是书那么长的原来都是论文居多这是一本书来讨论王家卫的作品和风格后来北京大学出版社我的一位编辑朋友找到我说我们可不可以做这样一本书
首先我对王家卫的作品是非常感兴趣跟我自己的研究领域又相关我之前就翻译过张建德先生一本书叫做《香港电影额外的维度》2017 年也是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
所以跟张建德先生是第二次合作因为第一次翻译合作非常愉快他对我提出的疑问非常细致的给予了解答对我来说也是收获非常多的因为你翻译一本书和你看一本书其实差别是很大的对
苏涛老师刚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参与到这样的一个关于王家卫的电影研究的作品的翻译工作我看到好像是说因为这本书是 05 年出的第一版但是在 05 年以后你看王家卫又拍了新的作品是不是你在中间也建议过他再增补最后那个篇章没错我们着手中文版翻译的时候距离英文版出版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
那编辑跟我商量说我们可不可以请作者再增补一张涵盖王家卫近年的创作所以他也非常痛快的答应了就增补了一篇所以我们看到的这个中文版的王家卫的电影世界是比英文版更加丰富更加全面在这新的一张里面涵盖了像爱神首蓝梅之夜一代宗师所以我想这本中文版的可读性也是非常强的哈
我先来问一个我自己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其实跟播客还有点关系大家都知道中文播客很多人都会提很多播客都会用四个字四个字的词忽左忽右随机波动日谈公园声东击西我们如果看王家卫的电影似乎所有的都是四个字没错
最初的几部影片可能是一种巧合但似乎后来就有这样一种意识啊沿着您这个话题说包括他的自己的制片公司那个名字也都很有趣中文叫做泽东电影有限公司很多人就问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其实名字来历是当年公司的办公地址离那个机场非常近经常听到飞机呼啸的声音所以英文就有这样一个意念叫 Jet tone 就是喷气机的那个声音直接翻译成了那个泽东其实和政治并没有直接的关联我过去一直感觉这个名字很嬉皮式的那种玩一些什么政治结构的这样的一些话语据说所以泽东到台湾地区去做一些业务经常会被质问这是什么意思用这样一个
国家领导人的名字作为这个公司的一个名字很像一个左派电影公司的是对很有意思先从最近上映的这个花样年华开始吧您去看了这个花样年华的这个新的版本您来先来讲一讲这次重映带给你的一些心得比如也启发或者感受好那我先说这个花样年华重映这件事本身哈
很多像 80 年代出生的人大概在青少年时代都或多或少的接触过香港流行文化电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方面也就是说当年的那批关注都已经成了消费的主力有能力去消费当年我们只是通过 DVD 如果一旦有机会这些影片重新在荧幕上供应我们似乎就有一种情怀
我觉得我欠那位导演一张票我一定要去看这也就是电影工业营销里经常用的一种手段可是换又说回来能有这种能力把自己四分之一世纪以前的老片拿出来重映并且能够获得一定的票房收益这可不是随便一个导演都能做到的我就记得之前看郑佩佩那回录应该叫《回首一笑七十年》里面讲到他们已经离开电影圈可能当时已经很久了
和当年一起拍那个金燕子的团队陈红烈 岳华三个人加起来可能都已经 140 50 岁了然后一起去看当时的金燕子的重映然后说影院里是哄堂大笑大家可以想象那个年代尤其张车和胡金泉时代拍的这些电影隔了大概 40 多年重新去看的时候里面的剧情或者拍摄手段可能会显得很滑稽但是这种情况在王家卫的电影重映的时候很少出现
很少出现 我觉得这就是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说你要贩卖情怀我们姑且这么说 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就是说 这些影片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比如我们少年时代 90 年代中后期看的很多当时很流行的香港的动作片 武打片今天再看 其实是惨不忍睹无论是它的技术 还是整个艺术品质
那反过来说像王家卫的作品能够到今天过了 25 年再重映我看他的票房从 2 月 14 号上映到前几天已经超过 5000 万了对于一部重映的老片来说就几乎没有什么太多成本的这样一部作品来说
其实是相当可观的还有另外一个条件就是创作者需要对影片有一定的主导权那比如说有些作品呢导演只是制片人请来的一个场面调度者他不掌握影片的版权所以这个情况下你就不一定能够完全的把控自己的影片后期的发行啊重映这很繁琐的一些涉及到版权的哈在这种情况下说王家卫一作品经得起时间考验二
他具有对自己影片的完全的把控的能力所以他能够让这些影片来重映更早有阿飞正传重映过东邪西毒当年东邪西毒的终极版也重映过一代宗师公映之后就也是前几年也是重新有一个新的版本都能获得一定的反响尽管不能和最新的大制作比但对一部旧片而言这已经是可观的成绩了嗯
这个涉及到可能电影工业本身的一些问题就是这种重印它本身是一种情怀式的行为还是说它本身就是一种商业式的行为尤其对于王家卫来说它重印的目的是增加票房收入还是说延续影响力之类的我觉得其实都有首先在香港电影工业特别是这些年它的整个的局势不断的在恶化在华语电影的工业圈里面不断在边缘的情况下
能够提振影响力能够有增加一些收益这是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但另外一方面王家卫的创作还是在不断的进行无论是繁花聚集在电视台的播出还是千呼万唤还未出来的电影版繁花我想利用《光阳年华重映》这样的机会引起观众对他作品的期待或者兴趣对于他新作品的可以说是一种预热也是一种宣传
因为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这种说法在香港本地王家卫过去的这些电影基本上历年来都能维持在一个比如 800 万左右的一个票房也就是说在香港有一批很稳定的这样的一个观众群体可能就跟中国内地一些音乐剧的铁粉一样
他们是王家卫的基本盘就不受这个市场的整个的一个影响但换一个角度的话其实王家卫有大量的电影的收入其实是来自海外市场没错这个也是可能过去很多人也都知道的一点就是由此好像我看到这个张建德老师在王家卫的电影世界里面这本书里面就旗帜鲜明就提出来我们就王家卫其实是一个可以独立于香港电影工业体系的一个导演但反过来可能香港电影工业他缺了王家卫的话他就缺了很大一部分
我觉得这真的是一个非常精彩的一段论述王家卫大概从 90 年代中后期特别是他的几部影片在像法国嘎那电影节这样的西方顶级的艺术电影节得到最佳导演作品里的连场委得到最佳男演员包括即便没有得奖的入围主竞赛单元的 2046 像类似这样的就是他在西方的艺术院线已经积累了相当的人脉所以
大概从 96 年代中后期开始他的影片的投资里面经常会出现法国的日本的这些海外资本的投入包括据说当年重庆森林得到很多影迷熟悉的昆丁塔伦蒂诺的青睐所以昆丁不遗余力的游说把
把《重庆森林》通过发行公司到美国的艺术院线上映它在西方世界其实有相当的固定的影迷尽管这个比例并不大但总的数量可能不一定少尤其是和它的作品在香港的接受比起来它在海外的市场其实是相当可观的
您是研究整个冷战时代香港电影的专家吗我们知道王家卫这个导演他在上海出生 1963 年跟他母亲一起移居去的香港他父亲当时应该已经在香港工作了在那样的一个时代成长起来可以说王家卫自己本人虽然他是到 80 年代才进入到香港电视电影工业里面去但他是一个受着冷战时代香港的这样的一个电影文化氛围熏陶长大的这样的一个孩子
这可能就涉及到你的这个研究领域了就是王家卫在成为大导演王家卫之前他的整个的对电影的兴趣所接受到的这方面的一些教育或者熏陶现在对于王家卫的研究有一些完整的脉络吗顺着您这个话题说就是王家卫导演我先举一个细节西方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出版学术著作的一个出版社 Blackwell
出了一套世界范围内的导演的研究指南叫 A Companion to 某某某导演在已出的这些书里面王家卫是唯一的一个环语电影导演那跟他那一套书里面其他的几乎都是欧美的
大师级的导演这什么年代出的大概最近十年的事情篇幅还非常大就请了世界范围内最好的研究者从方方面面来研究王家卫的作品声音画面场面调度记忆文化身份等等
那您说到王家卫的成长对他的成长的经历研究的其实并不多我们只能从比较零散的关于王家卫本人的访谈里面得到一些讯息那他在他的采访里面提到就是当年因为他的妈妈是一个超级影迷经常带着他去看电影他又讲到 70 年代香港是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
比如说法国新浪潮啊等等啊这样一些就非商业化的电影思潮透过各种艺术院线啊各种什么电影中心啊这种小规模的影展开始传播到香港啊包括我之前听陈冠中先生也提到过就是香港新浪潮的那批导演当年是其实是受到同一时期
欧美电影思潮的影响而同一时期中国内地和西方电影交流还处在一个基本上隔绝的状态所以我想王家卫把葛达尔当作他非常推崇的一位导演我想和当年他年轻时代比如说接触到法国新浪潮为代表的这样一批西方电影的潮流应该是有一定关系包括他的一些技法我想其实是能有迹可循的嗯
因为香港的这批导演尤其新浪潮那批导演很多是他有一些海外的教育背景没错比如说当年的许安华也好包括像那个徐克本人但是王家卫他反而他更多是在香港接受的教育应该是应该是
应该就是在香港理工大学学的平面设计后来毕业之后到电视台也做过后来也做过编剧在新义城吗新义城包括更早的在不同的公司就是那种头脑风暴几个编剧一起大家进行讨论
有的是数他的名字有的不一定完全有他的署名的我们现在能找到的能看到的印象比较深的比如说谭嘉明指导的最后胜利那是徐克在里面少见的饰演了一个主角黑社会老大啊
再比如说他的搭档刘振伟指导的《猛鬼拆馆》编剧就是王家卫我想王家卫在编剧那个时代对于他进入电影界了解电影界的情况我觉得虽然编剧的作品非常杂用今天的观点看艺术成就也不一定那么高但是他至少让他有了一个在香港电影界立足的这样一个机会
对这感觉跟那个杜琪峰也很像杜琪峰一开始也在电视台里面写编剧有类似的地方《溢水寒山夺命经》跟着那个王晶他父亲王天林等到他自己当然比王家卫可能要迟一点 90 年代先去拍了一些商业电影之后后来也是在 90 年代末自己做自己的那个银河印象拍出了一个字头的诞生这种从电视转去电影的这个群体本身我觉得在香港那个时代的整个的产业交替当中是个普遍现象
但为什么王家卫显得这么的特殊呢因为我看到过一些过去的一些材料他在新义城待的有时候好像显着东西也不是让很多人满意挨过骂什么的坊间有这样的传闻有一些剧本不被老板所欣赏那我想王家卫还是一个从职业生涯开始之初
就有自己的这样一种艺术追求的导演他和刘正伟当年情况类似当时都惺惺相惜的两位年轻电影人都有这样一种意愿要拍自己的电影要做自己影片的掌控者
所以他最开始的第一部《忘交卡门》还是一个标准的商业片是当年比较多的那样一种黑帮片的那样一个套路这部影片拍完以后他有了继续拍片的这样一种机会所以他拍了标志着他风格确立的一部影片就是 1990 年的《阿飞正传》
不过这部影片当年公映以后在影评界批评界引发了很多的热议一方面大家有很多影评人热切的欢呼一位新的作者的诞生有如此卓尔不群的如此精妙的想象新的技法
和我们原来想象中的那商业电影完全不同另外一方面这部影片的票房不佳在 1990 年这部影片花费了大概 2000 万港币这是什么概念给大家举个例子 2003 年《无间道》在香港地区上映的票房也不过才 5000 万港币那你往前倒推 90 年的时候花 2000 万港币拍摄一部影片这是相当大的一个成本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因为他请了很多大明星刘德华
张国荣梁朝伟包括那些女星张曼玉刘嘉玲她们没错她还要到菲律宾去拍外景实景拍对对对再比如说她的党旗各方面的原因总之这部影片的成本是非常高昂的那相应的她的票房收益并没有达到让人满意的程度
所以当时那家公司叫影之杰他的老板叫邓光荣邓光荣是 60 年代粤语片时代的一个男神级的人物他也是一个江湖大佬没错没错但邓光荣先生对他还是很宽容的大概说了这样一句话阿飞正传虽然不赚钱没关系那你下一步拍一个商业一点的
能够再回本这是可以接受的这不就是银河印象的模式但是王家卫想了以后回答邓光荣说我知道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所以他婉拒了邓光荣的邀请就开始自己创建自己的公司就从影之节出来了对从拍完《阿飞正传》以后又开始成立自己的公司
那说到这儿我觉得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一个细节就是他的搭档刘正伟记者问他说你如何看待香港电影工业里面的王家卫刘正伟讲了一个非常电影化的这样一个例子他说王家卫像什么呢就有点类似于我们看黑泽民的那个武士片的开头
一场大战过后,一个败兵从战场上狼狈逃窜,一边看后面有没有追兵,一边找前面的出路,叫做且战且走。他说王家卫在香港电影公映里就是且战且走,一边要想办法立足,一方面要不断地探索自己前面的路,
事实证明经过这么多年的惨淡经营王家卫确实走出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这样一条路就像张建德的那个结论他的市场他的融资可以都不依赖于香港市场现在有中国内地有海外
反过来说香港电影里有没有一个另外一个人可以取代王家卫的位置呢目前看是没有的即便是像还在创作的徐克导演许安华导演即便这些导演他们还有新作出现还会引起关注
可是王家卫还是不可取代的独一无二的对我之前看过影史的各种各样的一些百大的榜单王家卫尤其他的花样莲华是一直在逆势上升的他可能比如说 20 年前他还是一个排名第几十位的现在可能排名好像已经见识了也许过个多少年他的排名可能会继续的上升当然我们说榜单这种东西他也非常的外形但是至少他可以反映一部分人的一些想法
前面刚苏涛老师讲到王家卫他从在香港电视台电视公演里面做一个编剧从新一程后来遇到了邓光荣进入到了影之杰我记得应该是 87 年邓光荣是让他先参与制作了江湖龙虎斗这是标准的黑帮片后来他拿到了拍摄 1988 年旺角卡门的这样的一个准入正旺角卡门其实今天我们去看的话可以算是王家卫所有电影里面最易于进入的一个故事
两个底层的黑帮人物的一个悲剧片但是它里面也有非常多的那种搞笑的角色那些很诙谐的这样的一些桥段但是我看到张建德分析王家卫这部片子的时候其实提到在他第一部做的《望角卡门》里面王家卫已经显示出他对于很多世界电影的这些汲取了他当时举了两个例子就是里面有两个桥段分别是来自于一个是马丁斯克赛斯拍的《穷街录像》当然这个是一个迷因史上很重要的作品了
还有另一个是来自于贾木许导演的应该是叫天堂默克就是刘德华和他表妹张曼玉的这样的一些关系从第一部电影当中其实可以看得出来王家卫他本人的视野好像是非常的国际化甚至他能从很多的一些美国独立电影当中去吸取灵感
没错我觉得这点应该是张建德这本书里面明确的指出因为之前我们好像研究尼奥威的作品很少去关注这个作者是怎么诞生的就是他在成为一个风格鲜明的导演之前他受过哪些影响包括文学方面的包括电影方面的哈
我觉得这两点还是能看到王家卫所受的世界电影的影响除了您刚才提到的主题风格方面的他在这部影片里其实也实践了一些他日后的标签式的那样一种手法
比如说后来大家所熟知的偷格加印或者说叫抽针特别是用在动作戏里面有一场戏是其实是张学友在台球厅里面自己耍赖后来被打了刘德华去帮他报仇那场戏完全就是一个抽针的那种王家卫风格非常明显的就是找台球厅播王去复仇的那次包括大家看像重庆森林片头里面就大量的采用了类似于这样一种偷格加印的手法
这就是一种香港电影人图法炼钢的这样一种创举就是当年的无奈之举所谓偷格加映是说在胶片时代一秒钟是 24 画格他拍摄的时候用一秒钟 12 画格的形式来拍这个场面他后期在每个画面后面再加上一格就营造出一种既不同于慢动作但又有一种忽明忽暗的闪烁的那样一种动态的效果
所以仿佛成了王家卫的一种标签式的印记最极致的应该是后来拍春光乍泻的时候他们去到阿根廷去到全世界最南端的乌斯怀亚那个地方说当时杜可风跟他说胶片不够了后来王家卫只能让杜可风去卖相机胶卷的店里面把所有的胶卷都买过来然后用相机胶卷来拍摄最后那几分钟最后就变成了一种看上去很奇观化的这样的一组就是你刚刚说到的抽针的那种曝光到极致的
甚至有点像一帧一帧 PPT 式的那样的一个镜头但当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电影一旦上映以后的话其实在影迷群体里面大家会认为这是一种非常极致的风格对反而成就了一种风格类似的例子很多比如说拍这个
《阿飞正传》的时候是在菲律宾拍外景拍张国荣和刘德华那个角色在张国荣死之前在火车上拍然后看着窗外芭蕉树没错没错这个时候那个制片就打电话说今天必须要拍完所以接下来两个人谈话那场戏要重新构思用最简单的方法要结束这场戏
因为电影创作要受到很多有形的和无形的限制它不像我写一部小说我作者可以掌控一切可是你拍电影要受到资金的演员的制作环境的各方面的限制那王家卫厉害的地方在于他能够把各种条件甚至不利的条件转化成某种风格今天看来已经成为
黄雨电影的一作传奇但是他从第一部电影就开始用这个倒还是挺惊人的因为《望角卡门》那部电影的整个的预算应该也不会说有特别大的一个压力讲完《望角卡门》第二部《阿飞正传》刚你也提到了那已经是非常极致的王家卫风格开始显现了尤其王家卫影迷都知道《阿飞正传》本来要拍上下两部尤其第二部就是以
最后五分钟金宇诚老师说那就是繁花开始的地方从阁楼上那样的小开就非常美妙的这样的一段音乐它的换装开始结果是电影就直接进入尾声我想当年上映的时候很多人完全不知道这在干嘛没错其实我自己我是后来把这所谓的 60 年代三部曲也就是《阿飞正传》《花样年华》2046 全部补完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就是最后五分钟出现的梁朝伟演的那个角色其实我是这么理解的我认为他可能就是周沐云对吧然后这样的一个角色到了《花样莲华》里面他可能年纪更大了他是那样的一个形象看起来
开始在报纸上写稿幻想写小说到了 2046 里面就变成写黄色小说是这就是首先说刚才您提到的《阿飞正传》结尾那三五分钟那是非常影史上非常有名的一个段落梁朝伟自己在 90 年代有一次上台湾那个节目《龙凶虎帝》张飞在采访他问梁朝伟当然截止那会儿他当时还没演《无间道》就说你最喜欢自己演的是哪部戏他就说是《阿飞正传》
然后张飞明显没看过《阿飞正传》说《阿飞正传》那是什么然后他就说因为《阿飞正传》我只演了五分钟当然这可能也有开玩笑的成分但我觉得其实里面也有一些偶然性因素什么呢就是说当年香港电影工业历史上有一个制度叫卖偏花或者叫卖布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一家独立制片公司要拍片没有启动资金怎么办呢由监制或者导演写出一个剧本大纲然后给出明星的名字给出导演的名字但前提是这些导演和明星应该是有一定的票房号召力然后拿这个名单交给比如说东南亚的发行商东南亚发行商一看这个影片是有前景的
好我先预先支付你 30 万港币的资金这就是所谓的卖片花作为启动资金类似所以当年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就是说在当年制片方已经把梁朝伟的名字列到这部影片里面了可是他又不是主要的角色这跟制片商没法交代所以我们在结尾补上一段内容可是这是一个在前面完全没有出现过的人物
和前面的情节也没有任何的交叉放进来似乎看上去有些突兀但是根据阿飞正传的剪辑师也是王家卫的一个进入电影界的一个领路人叫谭嘉明导演他是担任这个剪辑师他说他在这个过程中也提供了很重要的那个参考啊
我们可以把这个片段理解成就是下一集的预告片我告诉观众这个梁长伟可能是这个人物可能是阿飞正传下一集的主人公预示了一个新的阿飞的出现尽管张国荣饰演那个阿飞莫名其妙的死在菲律宾但是还有一个新的人物出现香港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阿飞对可是阴差阳错阿飞正传没有排成续集说到这我想到我翻译的那个书里面张建德说了一句看上去是悖论的话
说阿飞正传的续集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没有拍出来的续集这话就很矛盾没有拍出来你如何知道它是伟大就借助这个结尾我们能够想象那是怎么样的一部影片这很像我记得大概十几年前我在上海有一次去西班牙驻上海领事馆去听一个讲座讲高迪的建筑就是高迪圣家堂不是造了一百多年吗因为当时一直是有一种说法说他要在 2018 年完工但其实后来并没有啊
在那次给我们去做讲座的那位西班牙的建筑师和建筑史学者介绍完整个的整个的高低的这些建筑理念啊和这些东西之后突然他自己说了一番自己的话他认为圣加堂的建造就不应该结束不结束它才是一个艺术品嗯你结束了它就不是艺术品这有点像你刚说到的最伟大的未完成作品它本身是作品的一部分嗯
就像您说的有一个 1960 年的三部曲其实有一定连续性的在某种意义上说《花样年华》2046 其实是和《阿飞正传》是一脉相承的当然我指的并不一定是剧情上的叙事上的可能是某种情调上的我感觉人物上也是一脉相承也有相似的地方你看《阿飞正传》里面那个女孩子就跟张国荣谈恋爱的女孩
张班宇演的他就叫苏丽珍是的到了花样年华里面他是以为人父啊他跟梁朝伟的这个周沐云就开始搞暧昧再到那个 2046 里面是周沐云又在那关键是在 2046 里面又遇到那个新加坡的那位露露就是刘嘉玲一连的那个角色那个角色恰恰是当时应该是吧 16 年前在阿飞正传里面是跟这个张国荣搞在一起的另一个女孩子没错
但是我自己看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这看起来好像是那种严丝合缝的设计因为它留下了很多遐想的空间嘛虽然它没有明说但是你作为观众你会想象这些人物都是同一个人这反映了他们这些年的一个变化在不同的故事里面而且第三个故事跟第一个故事是有一些直接的联系就像您说的就有很多影迷说存在一个王家卫宇宙嗯
就是他的这几部影片集中体现在 1960 年代三部曲里面里面有很多微妙的文本之间的交互指涉你能从上一部影片里面找到下一部影片里面的一些线索对有一些是直接相关的有一些不一定直接相关但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观众去遐想还有一些通过台词来表达比如说在 2046 里面那个刘嘉琳演的露露她跟周沐云就说她很想念她以前的那个男朋友没错那个男朋友死掉了那
一看这就是《阿飞真传》里面的张国荣呀对 周沐云说你说我长得像你男朋友他是个华侨子弟咱们怎么讲这就是在指涉那我想整个 1960 年的三部曲也是王家卫作品的一个集中体现他怀旧风格的这样一种作品吧
我想王家卫在最开始拍的时候也不一定有一个那么清晰的完整的拍摄计划更何况作为一项工业的电影它的创作就受制于很多现实的因素比如说资金是不是到位或者说上一部影片的市场反响的情况如何
大明星的档期等等我想它应该是在拍的过程中逐渐的不断的发展不断的扩展最终形成了一个我们所谓的 1960 年代三部曲既相互独立又相互关联
所以王家卫自己也说当年《阿飞正传》的续集没有拍固然是一个遗憾但在某种意义上说已经在《花样年华》和《2046》里面得到了体现他的那个一以贯之的那些艺术的观念他的那些想法已经得到了某种体现嗯
我不知道就是你会怎么去看待王家卫他对于故事的这样的一个排布他很喜欢用那种片段式的故事一段一段哪怕他在不同的电影里面使用这样子你比如说在阿非正传里面对吧明显他是有设想过是两个完整的故事如果我们把六十年代三部曲视为一个整体的话那就更是一个更大的切片式的这样的一个电影
他拍重庆森林很多人都聊过就是他要拍一个三段式的故事但是因为第一个故事拍的那体量已经很大了所以他最后就变成了我们可能只能看到两个那第三个变成了多乐天使对他为什么会老是纠结于这种就是我在一个作品里面要留下几个故事因为他会让我联想到一些文学作品比如说像米格尔街
它就是一个一个的短篇小说然后加起来形成一个长篇小说看似这些短篇小说互相联系比较微弱但是组成一个整体的话你可以把它视为一个完整的故事没错我觉得您这个问题其实涉及到导演对电影的总体的观念特别是关于时间和空间的观念所谓三个不同的片段往往是不同的时空不同的时段共同构成了这样一个整体的故事好
这就涉及到王家卫所受到的文学方面的影响
他自己多次提到他特别喜欢拉美爆炸文学里的几个代表人物他当然也提到加西亚马尔克斯他也提到博尔赫斯但他提的更多的是另外一位阿根廷作家就是普一格但是普一格我觉得在中国一般读者的接受比起马尔克斯似乎略逊一筹但是他在拉美文学界其实地位是很高的包括利塔海华斯的背叛伤心探戈类似这样一些作品都是很
声名卓越的那王家卫大概讲过就是说受到普一哥影响最大的最深的一点就是把一个完整的时空把它切分成非常琐碎的片段然后再加以重新编排就是非线性的叙事那往往涉及到时空的重新的铺排那这种手法也是他在作品里经常使用的我们举两个例子比如《阿飞正传》片头出来就是一片墨绿色翠绿色的
亚热带的耶林的景象在菲律宾拍的我们不知道跟主体有什么关系一直我们看到影片的后半部分我们才知道续仔在寻找亲生母亲的路上莫名其妙的死于一场械斗他坐在一列不知开往何处的列车上遇到了刘德华饰演的角色两个人有一场对话
而片头那场戏其实就是他在这场戏里面看到的窗外的景象这是不是有点像昆汀拍那个低俗小说里面那种就把这种时间感全部打碎昆汀可能还是总体的大的几个一种闭环章节式的打碎没错和王家卫的这个还略有不同尽管有点神似但还不完全一样王家卫的这个还是跟叙事关系更加密切和人物的心理的描写更加密切再比如说
《洞洛天使》的开头两个人在酒吧里谈女经纪人问我们还是不是拍档这段谈话就戛然而止到影片三分之二的地方两个人重新谈话然后那个杀手黎明才回答了经纪人的这个问题这也是类似这样的一种时空安排再比如说我们今天谈的这个《花样年华》里面有一场戏
1963 年周沐云到了新加坡在他租住的那个公寓里面他翻箱倒柜的找我们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然后他问那个门房是不是有人来过我的房间我丢了东西门房问丢了什么他也没有回答我们也不知道啊
然后他回到房间里看到那个烟地上有口红印的半只烟后面我们又看到其实苏丽珍是去过新加坡是去过中物云的那个房间的然后就是那双绣花的那个女士的拖鞋我觉得这就是把时序打乱他没有完全按照线性的时间顺序来讲这个故事反而留给观众很多想象的空间
因为王江卫他拍一部电影他拍的素材是非常多的包括像《花样年华》里面他讲到其实他关于那个周沐云他拍了非常多素材说拍了后来周沐云去泰国采访去采访那个越南战争甚至去柬埔寨所以才有了最后电影结尾的时候他在吴哥窟里面很突兀的那个镜头他说其实他都拍了完整的故事但他觉得在最后要完成这个作品的时候他把那些材料全部都扔掉了嗯
就直接给一个无个库出来嗯这部影片我看他的访谈里说影片的最终用的内容和他实际拍的素材的比是 1 比 30 就说拍了 30 的东西啊用了其中的 1 大概是这样一个那他接下来这辈子也不用干别的了
你就每五年剪出一个新的《花样年华》出来就行了对 那是在胶片时代不像说数码时代你随便拍拍多少素材关系不大可是在胶片时代胶片是一个很重要的成本的来源之一了大家去看喜剧之王里面莫文蔚是怎么骂周星驰的没错我想就是刚才您提到的《花样年华》最开始是要从 1962 年开始拍要拍到 1970 年代后来
后来发现如果这样拍下去拍成了一个史诗里面涉及的内容人物场景太多而且本身就是 60 年代这个故事已经很丰富了啊所以最终让影片停留在 1966 年的香港至于在这次新版公映之前啊
很多人想象包括我的想象也是他会不会把比如说在无个窟里两个人重逢的那场戏拿出来放但实际是并不是最后是这个 2000 年以后的花样年华 2001 是这样一个名字最后的那个加上去的那个新内容
那这又要从花样年华最初这个项目本身说起那在上一部影片春光乍泄以后王家卫当时据说要拍一部影片叫做北京之夏北京的夏天这样一个名字但最后没有成型
他又开始要拍一个有一些科幻元素的这样一部就是后来的《2046》在此期间他又在构思一个关于食物的故事里面是三段的比如说关于餐馆的等等《花样年华》其中就有《花样年华》《花样年华》越拍越细越拍越长最终成了这个影片的主体本来其实他也拍了一些 1970 年代那种比如说在那个标准版
Critterian Collection 标准收藏还有那个法版 DVD 里面都有一些花絮就是被他删除掉的内容删除的内容有什么呢比如说两个人真的发生了性关系这些被最终删掉了两个人在无歌哭里面的重逢被删掉了现在各位可以在社交媒体很多能看到这些高清的片段哈
包括还有一段就是 1970 年代的一场戏应该是周沐云的女朋友或者是那时候的妻子要去找房子居然找到了苏丽珍当房东的他们原来住的那个房子而且要带着周沐云去看那个房子有那样一个片段大家可以去看但 70 年代跟 66 年代整个的风格已经差异非常非常大了
所以有人说王家卫是有这个 60 年代情节的他接受采访的时候说 1960 年代是非常美好的一个时代似乎阳光都特别充沛张建德的书里面讲了一个细节说 1960 年代基本上还是一个人们相信爱情的时代
《阿飞之乱》里有一个细节就是一个用人在擦拭门厅的一个挂钟非常耐心的细致的擦拭那个挂钟都有一种不忍时间流逝的这样一种感觉所以我觉得 60 年代在他作品里似乎有一些特殊的含义他对 60 年代有特殊的这样一种青睐嗯
对前面其实说到了他拍这个花样莲花尤其如果把我们把它展开成整个 60 年代三部曲他的这些从电影方面从文学方面接受到一些激扬啊
我自己想的是因为后来也有很多人会说比如说花样莲花他认为是与那个废墓的那部小城之春小城之春其实讲的也是一个中年女性她在自己的那个丈夫应该是病重以后和自己过去的爱人重逢的故事但那是一个 1948 年的电影而且我看王家卫也在一些地方上讲到过废墓他肯定是看过这些电影的嘛
我不知道你会怎么看他对于这些过去所谓中国电影这块的一些继承您说的特别好我觉得王家卫显然还是受到废墓的影响的特别是对于那种压抑的情欲的表现既是华丽的又是压抑的那种人物在绝望之中的内心的挣扎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他是得到了废墓的神碎的
故事上也有相似的地方简单的说都是两场无疾而终的婚外恋可是这样的概括是完全不能涵盖这两部影片的微妙的地方就对于那种被压抑的情感的那种表现这也构成了《花样年华》里面的核心两个主人公发现了各自配偶出轨的这样一种情况
先是调查这两个人是怎么开始出轨的慢慢的相互接近甚至扮演各自配偶的角色我觉得这是非常微妙的地方有几个地方我们甚至难以分辨他们到底是在扮演各自的配偶还是说他们各自真的是表达自己真实的情感比如说有一场戏讲的是周沐云可能是要离开然后两个人在讲我们以为他们是真的在表达他们真实的现实中的情感
实际上下一个镜头我们发现原来他们是在扮演各自的配偶的表现所以我想这是非常吸引人的地方王江伟说他无意把影片拍成一个关于偷情的或者婚外恋的这样一个故事他要拍的是 60 年代的香港社会的价值观是怎么样看待这样的事情
所以里面两个人怎么样隐蔽自己的情感但是相互之间又有这样一种好感我觉得这是最微妙的地方对整个社会他把人浓缩在那个房东就是潘迪华演的角色身上潘迪华就逮住张曼玉时不常的敲打一下年轻人出来把响是很正常的但是要有分寸对有分寸是直接让张曼玉就阴谋了
而且这种流言蜚语的感觉我看到张建德总结他也是挺厉害直接找到了他的一个原始出处认为这个就是从刚刚说到普伊格的那个小说利塔海华斯的背叛和那个伤心探戈里面的那种小城市当中流言满天飞的那种氛围当中获得的灵感这一点上因为我对于拉米文学没有特别细致的那个
研究啊但我看完他的这段论述我觉得也是很受启发那一方面他受到外国文学的影响另外一方面他也讲过就是他小时候生活的那个环境就是类似于《花样年华》里面几家人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那样上海移民没错完全是一个上海人组成的社区他们甚至只看自己的那种国语电影嗯说到这儿还说一个小的细节里面的两个隐藏的人物可能就是一般的影迷不一定能发现的人物
其中一个人物是谁呢就是苏立真服务的那家商贸公司的老板那个衣冠很儒雅的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人那个人是香港 1960 年代电帽的首席小生叫雷震就是上海人
大家看比如说张爱玲编剧的南北喜相逢南北一家亲空中小姐无数的电帽出品的那种时装片都是由雷震饰演一个风度翩翩的富家少爷小生开着最新款的那个跑车和那个谈恋爱啊这些那我想由他来饰演这个角色他就是 60 年代的化身在我看来
那影片里面张曼玉说要去看电影看戏怎么怎么样如果真的话他看的戏大概率就是雷震主演的那样一些电报制作的时装片大部分也是那个由上海来的影人参与制作的相当一部分是表现香港的上海人社区的生活的价值观变迁的这样一些作品还有另外一个人是谁呢就是房东孙太太家里的那个佣人嗯
有一点说话颠三倒四的那个老太太那个人是谁呢很多影迷可能想象不到这个老太太当年在 1920 年代在神怪武侠片那个时代是银幕上撒爽英姿的银幕女侠钱四英钱四英她是不是跟红金宝还有没错她就是那个红氏家族当年就红身的族弟红书云 红仲豪就这些人当年在 30 年代中后期就移民去了香港这一只就留在香港
他的孙子就是大家一定知道的洪金宝导演所以那个老太太其实他还在徐克的刀里面饰演那个女主角的奶妈都是这个老人家把那个上海人的那个做派你看举手投足间全都是戏虽然是不太起眼的配角但我想这都是那个时代
这两个人一出来那个 60 年代的那个氛围就出来了王家卫是喜欢做这样的一些设计的他有一次访谈里面提到过他后来拍那个一代宗师为什么叶问在那个闯那个金楼里面他要去面对那三个不同的先是那帐房先生然后是那个什么小姐们还有最后是那个杂家小子嘛
他其实是分别致敬香港电影的三个时代就是他这种排片布局对于这些大导演来说出演什么样的一些情节扮演什么样的人物都是深思熟虑一定是有所考量的我觉得对对对而且你刚提到他这个上海来源那就不得不提到刘宇畅当然这个现在我觉得很多人也都知道刘宇畅可能就是通过王家卫的花样年华或者关于他们的讨论里面来也有一种说法说当年花样年华上映的时候王家卫不是给了刘宇畅夫妇两张票
他们去看了整个故事之后整个人是懵的最后发现打出来几个字特别明显特别明显刘宇畅先生这怎么跟我有关系了但是我想这种导演他受到文学的影响他的那种表现方式肯定不是说大家想象的那种很外显的直接超越故事
我就记得张建泽在里面提了一个刘宇畅应该在 1972 年出的一个小说的情节确实很有花样莲花的感觉他讲的是一个香港本地的一个香港女人和一个年纪更长的从上海过来的男性两个人并排在 1970 年的某一天的香港的大街上走然后每个人都想着不同的心事那个女性年轻一点的香港女人她在幻想对未来生活的一些白日梦
那个男性则在低着头回味自己过去在上海的生活没错这种场景真的非常花样莲花那个小说叫《对道》是刘以畅最有名的作品之一刘以畅就是典型的南下文人就 40 年代中后期从上海到香港来的这样一批文人
那这些人在 60 年代的香港文化界是非常活跃的啊那其中有一部分比如说在中国内地上海时期这个衣冠楚楚的啊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这样一些文化人到了香港以后可能要以卖文为生什么都要写像刘宇畅就是这样他自己讲过哈
平均每天要写五六千字上万字要不然没法维生的一天要给很多家杂志写这个连载写这个专栏自己还要送去把那个写成的稿子要送到那个报馆去他当时写了很多后来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作品因为刘宇唱他跟尼光那种还不太一样他是那种有点严肃文学当年在上海也是什么性感觉派这种
他是跟着什么穆时英那帮人可能是一个流派的那他到香港去他就必须去接受市民社会的很多的一些口味没错我给你讲一个细节我研究香港电影史经常翻一份杂志叫做国际电影那国际电影就是电贸的官方刊物它是一个影迷杂志它前面有影讯这家公司出品的
在最后几页一般是什么呢比如说和影迷的互动影迷的来信最后一页一般会发一些什么小的散文小说什么这些基本上都是聊背一格已经不是这个杂志的主体内容了我在翻国际电影的时候我都翻到过蜀明刘以畅写的很短的几千字的超短小说就可见他当时
他的写文章投稿的范围已经不仅是一般的期刊包括像国际电影这样的影迷杂志他都给去写稿在某种意义上说刘宇畅可能就是《花样年华》2046 里面周沐云的那个原型低俗小说黄色小说色情的武侠的什么都要写要满足那个一般的小市民读者的那个
而且我想的是你像当时的这一批写作者因为你前面提到像雷震他在那个年代的那些电影当中就是一个从过去旧上海到了香港他经常在电影中饰演着那种开着新款跑车那种形象我想起
当年那个穆时英当然我没有直接读穆时英的小说我读的是那个陈丹燕大家如果去读陈丹燕的很多小说的时候他会勾连起很多旧上海的这些所谓新感觉派的这些文人他里面曾经有一次我在看他那个成为和平饭店那本书里面他提到穆时英在 30 年代写的一篇小说里面有一句台词说开着 1932 年新款的别克车想象着 1982 年的生活方式
然后我当时看了就乐了我说想你这没想过这中间这 50 年是怎么过的这非常有趣我再给您补充一个小例子就是那批南下文人有相当一部分进入电影界其中有一位叫易文荣毅的毅文学的文易文他是电贸时代四大导演之一他原名叫杨彦齐在 49 年以前在上海主要是报人办报
办报纸写文章也写小说也写剧本 49 年以后以香港为主要的活动基地来拍片那这个义文早年和刘纳欧和您说的牧师英都是过从甚密的他第一次去香港就是在 30 年代末他的好朋友刘纳欧牧师英这些人被枪杀他跟这些人关系比较密切所以觉得非常
惊恐啊所以跑到香港去避难在香港期间写了很多那个散文邮寄然后寄回上海的刊物里面有一篇文章很好玩啊就写对香港的印象大意是说作为一个上海人到了香港有两个明显的这个感觉第一点就是地方太小
另外一点说香港是处处在模仿上海上海有一个国际饭店香港也要有上海有一个跑马场香港也要有可是那个规模就小得多了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另外一个他说了什么呢一个是地方小另外一个感觉是人太笨你说地方小吗这还是客观的现实人太笨这就难免有一些主观的一些想象就是说当时的那些南下文人到香港是有一种
特别的优越感我们是文化人到香港这样一个没文化的地方来降尊于贵的来参与香港电影界香港文化界的这样一些活动哪怕后来张爱玲她到香港去读大学的时候她当时留下来的文字对香港的第一印象也没有特别好
而且在整个那样的一个时期前面你提到像电贸我想整体上电贸和邵氏都可以算是右派电影公司其实香港我们之前在节目里面也提到过五六十年代曾经还有所谓的左右派的电影公司的这样的一个在影坛的阵营的划分因为当时中国内地市场还是向这些左翼的公司去开放的就是当时上岸左派影人拍的一些亲共密使这样的一些电影它还是可以在内地上映我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份材料即便是左翼的公司里面的很多创始人有的也是从旧上海过去那个张善坤袁亚安等等那个袁亚安当年做过良友的发行人就是和上海电影界关系非常密切的张善坤更是 30 年代就新华影业公司大名鼎鼎的哈
他自己应该不算一个左翼但是他的公司后来变成了左派电影公司对对对这关系非常复杂的当然这个话题跟今天的主题略微有点远但是是有关的就所谓的左和右只是今天便于我们讨论界定的一个标签式的说法真实的情况是很多人际的交往其实不分左右的很多公司之间
也有很多的关联不完全是受左右阵营的影响但是总的来说是相互竞争的意识形态也是相互对抗的可是还有很多内在的一些关联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专门的讲一次这个研究难度引人这是您的真的是专业了其实我一直有一个很好奇的地方因为我们
你知道 60 年代香港电影其实有个非常大的事件就当时如日中天的电贸他的那个创始人陆韵涛以及电贸的很多高层都同时他们好像当时要去台湾参加那个亚洲影展亚洲影展后来在去的途中还是回程的途中那个飞机失事就是全部都遇上空难了这个事情其实彻底改变了香港影坛的格局所以
所以后来你看邵逸夫这个邵氏影业几乎在一家独大一家独大但是后来我们也听说过很多关于邵老板的事迹他其实对于那种王家卫视的电影他肯定是完全不 care 的他喜欢的就是那种流水线流水线电影甚至很多人都质疑邵逸夫这个人到底懂不懂电影
一直到他死后都有人质疑这事我不知道你会怎么看就是如果电茂它存在下去类似于像王家卫这样的一些有自己风格以及有自己的这种人文关怀和思想深度的导演他在香港电影
史上他能够更早个 20 年出现吗我的答案是不太乐观首先先说您刚才提到的电报的空难事件当年是参加亚洲影展当年是在台湾地区已经颁奖礼都颁完了因为陆运涛是海外华侨当时就是说对中国的传统文化特别感兴趣
提出一个要求要看一下当时故宫的文物当时还不是台北故宫还没有修好还是在台中在防空洞里面在山洞里面装着看完了返回的途中在丰源上空发生空难铜机的电贸的高层包括台湾方面的一些高级的电子公司的负责人全都罹难无一幸免
这是当时电贸要大展拳脚要在台湾地区比如说支持李汉强开办国联要拓展院线要跟邵氏要好一番龙虎斗的完全改变了这个局面相对而言陆远涛这个人是偏偏君子在英国剑桥和瑞士接触过高等教育又热爱文学艺术他其实就是电贸的一种人格的化身了
我们研究这个电影史的人经常有这样一种看法说电贸拍了很多好看的艺术成就比较不错的电影可是盈利方面其实不如邵氏的不如精明的上海生意人邵氏兄弟那么会盘算那么会精打细算可是电贸毕竟还是在那个时代就是大制片厂制度统辖的条件下创作
总的来说是不太能允许这样一种特立独行的超脱于电影工业束缚之外的这样一种个性的创作者进行创作那早于王家卫的我们举个例子胡金泉导演那当年也是在邵氏拍过的被邵老板骂得狗血喷头你拍的大醉侠是什么东西那个风格完全不一样你看看人家
许曾宏拍的现在没有人知道许曾宏这个导演当年说拍的快拍的好票房还不错过了几十年没有人知道有一个叫许曾宏的导演可是胡金泉的名字被电影史所铭记
那在某种意义上说可能王家卫可能就创作风格有点类似于胡金泉那种精益求精慢工出细活没错那种不断的拖延档期不过所幸的是今天的黄宇电影足够大黄宇电影的影响不断的拓展我们有了海外市场能够容得下一个王家卫可惜胡金泉就
在某种意义上说成了一种牺牲品他的职业生涯为此付出了代价对胡金权他算是职业生涯他结束的过早但毕竟他拍出了那些伟大的作品《侠女》包括像《龙门客栈》但是我想到另一个人就是楚源导演楚源其实后来那是在 201 几年来着香港电影金像奖给他终身陈旧奖他上去还引用了一段奥斯托洛夫斯记对吧
但是那次讲话里面其实还蛮触动我的是我发现就老先生还是无法释怀当年少事主要就是方亦华小姐对他造成的伤害没错没错后来我又在另一个场合听到那个王金讲过说楚源跟王金讲过一个影响了他后来拍电影生涯的事楚源就说你做导演你可以去泡女明星你可以去干这儿你可以去干那儿但有一件事你不能干干了你就死定了就是你的票房赔钱你就永世不得翻身
串起来后来我又去看了楚源跟邵氏的这些恩恩怨怨我才意识到楚源在这个事情当中他是认为自己是受到过很多的委屈的当年他大卖的时候拍那些古龙的武侠楚千万的时代如日中天都捧着他后来他跟不上时代了方亦华是直接跟他说你根本就不懂电影没错这就是一代片场导演的宿命就像您说楚源七零零代中后期也是风光过一阵的
当年什么 72 家房客就力压龙争虎斗当年票房冠军的包括后来的流行蝴蝶剑这些都是拍天涯明月的没错都是楚留香都是很赚钱的
不过到了青年代末期整个香港电影工业的局势观众结构观众口味的变化这套东西已经不卖座了很无情的就被抛弃掉就不再续约了真的是这样的情况但感觉我们看起来你刚刚说王家卫在他那个时代且战且走但好像总给人的感觉王家卫到一直没有遇到过这么窘迫的一个环境你会认为这跟他所处的那样的一个时期跟整个香港电影工业也衰落了
会不会有一定的关系如果他生在一个香港电影工业非常旺盛的时代非常强势的时代那电影公司可能也很强势他可能作为导演在中间随时被人拿捏还是时代不一样了我们一般认为就是说在香港新浪潮之前华语电影界的导演特别港台地区很少有被西方的批评界严肃对待的更不要说进入艺术院线能得到胡金权是少有的一个就是
为数不多的几个李汉祥胡金权算为数不多的几个在此以前华语电影在西方艺术院线就是严肃的批评界受到的这种对待其实个案并不多可是王家卫凭借他的几部影片就建立了他在西方艺术院线的这样一种知名度而且市场不断的在拓宽特别是 2000 年以后中国内地的市场不断扩大
那王家卫要实现更大的野心其实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保障有市场才可能有更大的投资发行渠道市场决定了你的投资而投资可能又直接决定着你的明星你的制作的周期成本等等我觉得是有一定的关系的
就像您刚才那个问题我觉得可能也没法假设到底如果换一个时代王家卫生在不同的时代会是什么样子我只能说王家卫可以说非常好的把自己把他的泽东变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一个品牌那说到这儿其实还有一个可以补充
就是刘振伟对于拍电影的人做了两种界定一种叫做做电影的一种叫做拍电影的所谓做电影指的是就是说刘振伟自己这样的人你要从前期的策划创意到后面的融资等等你是一个总体的操盘手而拍电影的是只专注于电影本身而已所以刘振伟说他本人是做电影的而王家卫是拍电影
那王家卫自己也做过一个解释说我做电影是为了拍电影就是说他要掌控自己对于全流程的掌控从融资前期的创意啊后期的这个发行那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拍电影而不是说完全受制于制片人我想这条路虽然非常困难啊
毕竟他走成了毕竟实现了今天这样的地位对这其实跟很多人对王家卫的想象还是非常不一样的就是表现了王家卫作为一个商人或者电影商人他非常精明的那一面因为作家或者作者型的电影大家通常会觉得非常任性这本身也是王家卫身上的标签有一年李安邀请王家卫去美国纽约影像博物馆资料馆去做演讲的时候上来介绍先自嘲了一番说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像王家卫那样可以
任性的干很多事情当然后来不是那个王家卫在得到最佳编剧奖那次上去拿了那个我忘了是重庆森林还是什么的那个剧本吧就是说其实我是有剧本的但是我觉得你刚说到的他对于自己的这些版权的看似非常严苛的那样的一个把控
而且你看这些包括重映啊包括什么时候出一些终极版他是有自己的一些深思熟虑这些深思熟虑可能也是为了每隔多少年他能够给自己回笼一批资金因为他拍摄新电影的这个时间周期非常长所以我就从这个角度来讲的话他的这种商业意识他是贯穿整个产业的没错这也是
像王家卫这样像香港那样一个资本主义的商业的制片体系制片公司特别是类似这样的以拍文艺片见长的制片公司要生存下来是很不容易的很难所以要想办法就是在这样一个激烈竞争的这样一个环境中生存下来要摸索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我觉得王家卫真的是找到了而且做成了而且他属于比较极致的就是他出片他只出那些他认可的
自己拍的电影它还不像你像《银河印象》《银河印象》其实明显它分成了几个不同的条件杜琪峰我韦家辉我自己想拍的电影我可以去拍《枪火》我可以去拍《PTU》但是不影响我去拍《暗战》不影响我去拍什么《寿生男女》甚至后来的一些大陆合拍片那些是可以给我赚票房的
所以您说的这一点王家卫自己也说我觉得你说他的精明也可以我觉得也可以从另一方面去理解有很多人阿飞正传拍完了很多人问他说你这么任性的挥霍老板的资金言为之意就是似乎没有一种资本主义的
工作伦理对吧老板请你来拍片首先是要盈利的啊王家卫反问啊说我认为拍电影和其他行业一样你就是修鞋的你就是修表的难道你不应该精益求精吗拍电影做电影艺术难道不应该精益求精吗为什么反而成了很多人指责我的一个口实我只是拍的认真我只是精益求精而已嗯
他就觉得要做到自己对于电影有这个话语权一定要自己兼做制片人所以后来我们看到像 2046 拍了五年一代宗师从开始有策划一直到最终上映大概十年这是一般的商业导演绝对不能想象的制片人给你一笔钱不可能等你十年的时间让你
又去访问又去训练演员我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彭浩翔拍那个买凶拍人里面张达明演的那个角色他不是一个失忆的小导演吗动不动就开始电影理论就说当年马丁斯克赛斯拍基督最后的诱惑准备了十几年就是香港电影工业他毕竟你像王家卫的时代包括杜琪峰也算啊在我看来都属于那种香港电影他已经过了辉煌期然后明确的在一个下坠的过程当中诞生出来的这样一些巨星式的导演啊
而且他们跟前一代相比有非常强烈的自己的这些风格化的特征既然讲到这个的话就是我们不得不提因为前面我们说他具体电影从最早的《望角卡门》说到《阿费正传》60 年代三部曲所以就直接跨越到了《花样年华》和《二二零四六》那中间像还有几部我们刚没提到但我觉得很有必要还是要提一提
一部是《重庆森林》一部是《东邪西毒》因为这两部电影是我最早接触到的王家卫电影《东邪西毒》最早我在那个电影频道看到的然后我看了五分钟我觉得很枯燥想换台我爸说不要换这电影很精彩我是精彩蛋蛋他说马上就会打起来先说《重庆森林》《重庆森林》是一个小品式的就是
就是按开拍的顺序是先拍的东邪西徒穿插着拍的没错 东邪西徒但是成本实在太过高昂王家卫导演拉着手下的这么多明星到中国西北的这个沙漠地区去拍耗时经年而且这个进度也不乐观最后很多演员受伤啊简直难以忍受那样的生活不知道怎么
要在那干嘛没错在回来香港中间修整的过程中好像是刘政伟提议说我们可不可以利用这个间隙再拍一部小成本的可以很快完成的所以这是一部信守年来的这样一个小品式的非常轻松的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体现出了王家卫的风格是几个故事连坠起来的但当时跟他套拍的不也有那个东城西旧吗东城西旧也是当时由王家卫
编剧刘振伟来导演的先说《重庆森林》我觉得这部影片比如说美国的电影史家叫大卫·波德威尔非常有名的他非常推崇这部影片我的一个感觉不一定正确但反正我看到那些材料好像
欧洲人法国人嘎那他们是非常喜欢花样年华但是我看到美国的很多电影人提到王家卫就说他的影响力是从那个重庆森林开始没错这也和刚才我们提到昆汀讨论的利诺不一于利的推动这部影片在美国的艺术院线上映也有一定的这个关系啊比如里面特别是对于那个人物关系的一男一女就是非常偶然的一次邂逅包括它里面标签性质的对于遗忘的主题的表现哈
对于都市人物的情感的表现可以说是独树一帜在当时的香港电影界是很少有人这样表现爱情的这样表现人和人之间的相遇这样一种关系的我以前看到过一种说法说这个故事的灵感是来自于村上春树非常有名的那篇
遇见百分百女孩有人这样说过包括张建德也持这样的观点但我后来看王家卫那个访谈录里面那个访问者就不断的在 cue 这个话题提到村上春树但是我看到王家卫也是避而不谈对没有太直接的回应他说我和村上春树相似的地方可能大概比如说有些表面的喜欢用数字我和他只有 0.01 公分几个小时之后我和他他成了我
爱上了他等等或者说那个凤梨都有一个过期日期啊怎么怎么样或者说有数字啊等等但他说我和孙尚之处没有太直接的关联唯一要找一些关联的话就是都是情感丰富的男人大概说对于影片对于作品里面那种情感的表达是这两个艺术家相似的地方吧
王家卫是做出了这样的解读就像您刚才提到第二部影片东邪西毒我想很多像大概我们算同代人当年在电视上看到这种影片完全不知所云完全不是我们想象的武侠片尽管里面有那么多我们知道的明星
可是里面那个断断续续的叙事大量的旁白整个你也不知道人物背景是什么不断的出现的闪回镜头那个时空不断的挫制里面的人物都像说的不好听就像神经病一样自己有一种精神分裂式的倾向
慕容燕慕容燕黄药师身上对类似这样一些但我想这部影片也是证实了另一个问题和我们刚才谈的问题相关就是香港电影工业里的王家卫虽然他拍的影片都是音讯香港电影工业比较成熟的类型黑帮片武侠片爱情片等等可是他对于每一种类型都做了一种强有力的自我的塑造或者改造
让这种类型变得几乎难以用标准的这样一种类型来对它进行评价就像我们说这个东邪西毒其实和我们想象的武侠片已经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其实它里面对于人物情感的表达我觉得其实才是那个重点只不过人物都穿着古装拿着刀剑而已它表现的都是后现代的人的精神的一些困境虽然同样都是比如改编金庸小说嗯
你看徐克他拍那个笑傲江湖他也是改的面目全非但是那还是一个很武侠的电影但是东邪西毒它就更像一个都市生活的一个隐喻没错我觉得这部影片当时也是引发了很多争议基本上是两极化的口碑一方面是说这影片是如何的有创意有创新新的手法包括它独特的风格大家还记得鸟笼转来转去
鸟笼的阴影投在人物身上那些光影在枯树旁边没错包括林青霞饰演那个角色对着一汪湖水在那练剑剑光起处水面波浪荡起来非常难忘的印象那个画面非常讲究包括剪辑包括它光影的运用我觉得是一以贯之的王家卫的高品质艺术水准也是没得说不过在当年
如果作为一种大众文化产品来进行推广的话可能会遇到一些阻碍所以当时有很多不论是观众还是影评人都提出了批评叙事断断续续叙事都不完整里面人物塑造人物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似乎也没有说太清楚这都是当年受到批评的
不过后来经过他口碑这么多年的积累啊等他终极版再次上映的时候我觉得对他的接受已经和当年公映的时候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情况他已经经典化了没错后来我看到尤其是在他自己的访谈里面其实大概也提到过就是讲他拍东邪西毒这部电影应该是他所有电影里面用到那种旁白独白和那个字幕卡最多的一部电影哦
他是想还原出一种他所处的那个年代尤其他小时候从广播里面听到这些武侠小说的感觉因为他接触这些武侠其实是从电台里面接触到的所以很重视声音的表达这部影片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可以用耳朵听的一部电影包括那个字卡的运用我想这也是王家卫作品文学性的体现之一
其中就是旁白或者说他在这种文学化的叙事方式体验的什么地方呢就是不是以故事为中心而是以人物为中心那这一点在东线西都里体现的是非常明显给每个人一个他的叙述的视角从他的角度来讲这个故事换一个人又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这个故事而几个人物之间相互的关系可能不是传统的电影那样那么直接那么明确的
再加上在今天互联网上仍然不断的在流传的那些字卡害怕被别人拒绝就先拒绝别人就类似这样的一些王室经典的这样一些对这是他影片文学化的一种体现从一开始就在用字幕卡打出来那种其未动风也未吹没错没错
当然有时候我们看会觉得有点故弄玄虚的感觉但是你至少在这部电影里面我觉得他的那种风格非常极致后来我看到他在纽约当时做演讲的时候提到过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因为当时他跟杜克风的那种搭档可以说是亲密无间了杜克风完全知道他想要的那些镜头是什么结果拍最后一场戏就是那个欧阳峰得知了自己暗恋的那个嫂子的死讯
他把自己住的那个地方就是他的那个中介所吧一把火烧掉之后就离开这片沙漠回到白鸵山成为西都欧阳峰说拍那场戏的时候前一天晚上他们俩喝的大醉杜可风整个人就起床起晚了到片场的时候那个火已经点起来了说杜可风当时全身赤裸扛着个摄像机就冲进了火场
然后完全是那种非常疯狂的创作方式所以那段时间他不是也讲说自己当年 90 年代拍这些电影的时候拿了一个比喻就说我们当年就跟 CNN 一样
就是说如果我们需要闯进什么机场我们就闯进机场然后赶紧拍完我们东西然后这时候可能警察就来了我们就赶紧逃跑对我们今天可能很难想象但这个放在当时香港电影里面又是好像很普遍的一种情况麦当雄拍那些神港骑兵的时候他在香港街头为了要捕捉到那些非常混乱的画面不去做任何的沟通就直接让人用那种仿真枪开一枪没错这也是
我们经常讲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其实也和它的整体的社会环境包括它的工业环境是相关的这些都塑造了香港电影那种活力就类似于波德威尔说的著名的论断进阶癫狂 进阶过火这种特质是怎么来的跟香港电影导演的这样一种创作方式也有一定关系
有一些是随机的有些是就像您刚才提到的那样一种看上去是像冒险一样的那样一种创作方式反而成就了香港电影的某些特质在今天看这种情况可能很难再出现了我自己一种感觉就是我看王家卫早期的电影包括从王家卡门开始其实一直到东西西毒甚至堕落天使就感觉他的整个的那些画面包括有一些经常手提式的那种晃动镜头
好像突然到哪一天就消失了你怎么看王家卫自己本身电影这个变化他风格是有变化的今天我们说王家卫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影像风格的这样一个创作者那风格总来说也是有变化那比如说从《阿飞正传》开始建立风格他有很多尝试就像您提到的某些手段比如说《透格加印》今天王家卫大概也
不会再用这样的手段了比如说在多乐天使里面他用的超广角镜头制造一种扭曲变形的感觉在地铁里他杀手和经纪人走进地铁等等还用到这样一些画面在 2046 里用到了斯科普制式
就是一种特殊制式的宽荧幕一般的长宽比是 1 比 1.66 但斯科普制式 1 比 2.33 就是那个荧幕更宽对于场面调度会产生一定的影响这有点像李安后来拍比利林恩的中产战士他的屏幕在中间突然会发生一个变化就是怎么样通过对技术的选择来建构自己的风格
我想王家卫比如说今天我们谈《花样年华》在我看来是他之前的那些诸多的电影化的手法尝试可以说炉火纯青到达一种美学的高度的这样一部影片他之前固然也做了很多尝试但是这些尝试在《花样年华》里可以说做了一个阶段性的总结他前期的各种风格在《花样年华》里都有所尝试并且更加纯熟嗯
比如说我们经常提到的这种前景遮挡周沐云和苏丽珍在 2046 房间里面接力写武侠小说镜头摇过来不是直着对着那两个人而是经过一个前景的玻璃上面挂着一个半透明的红色的窗帘等等或者周沐云去他太太工作的酒店接他太太下班他太太其实已经走了那两场戏里面前景中都是一个椭圆形的窗户类似这样一种方式前景遮挡啊
我想这都是他已经成了他标签式的一种印记包括那种有意的倾斜的不规则的构图还有那种极简的电影手法包括我想这是刚才我们提到他受到比如说废墓的影响废墓早年写过一篇文章
叫论电影的空气谈电影的空气就是怎么样用电影化的手段来塑造一种节奏一种氛围飞木作品也是以这种那个极简著称的小春之春里没有一个多余的镜头没有一句多余的对白那大家看花样年华里面就是这样上一个镜头和下一个镜头之间省略了很多比如说哈
上一个镜头周沐云偶然知道苏丽珍她喜欢看报纸上连载的武侠小说然后说我有很多这样的书你要不要看然后那一次是苏丽珍婉拒了下一个镜头是什么呢是苏丽珍拿着一落书来还给周沐云那周沐云这里面其实已经跳过了很长时间两个人怎么样借书两个人怎么样进行交流其实都略去不表了
我觉得这都是非常精彩的这样一种手法包括看到我们提到了刻意的删去一些内容留给观众一些想象
我想这些都是王江卫作品的那个魅力所在你刚说到的他的这种 1 比 30 的这样的一种对素材的选用包括那种分段式的这样的一些拍摄方法其实我们一直看他后来的几部作品乃至于可能他在中国我估计票房是最高的一部就是那个一代宗师里面就他也用了这些叶问和公二的那段故事也是可能 1930 年代一场戏然后到 40 年代一场戏
到 50 年代一场戏但它给人的感觉好像跟它前期就质感不太一样那种比例我感觉好像是有点失衡我想就是导演在拍摄过程中也会不断的调整不断的摸索我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另外就是说因为你的创作的题材会不同每部影片里面的人物包括叙事的背景会有些差异他也会根据这些来进行调整吧
一代宗师里面的视觉风格的成就我觉得也是非常出色的无论是他的那个画面具有类似于油画般的那个质感其实在 2046 里面也有这样他是把那种美学推到极致没错他做电影基本上就是做到极致就是说电影拍摄的这些基本的环节怎么样才是标准才能达到标准可以说树立了一个非常好的一个标杆嗯
对因为我自己看一代宗师的时候会感觉王家卫这个人又发生了一些变化身上要说变化的话比如说题材上他在之前其实不太会涉及和中国内地相关的一些题材比如说民国时期他之前都是和香港相关即便有上海音颂那也是从
作为一个背景在背后啊隐约能看到啊可是拍一代宗师他第一次因为要借助内地的市场要借助内地的主要的那个演员啊这是有一个更大的诉求所以这是就所谓后九级时代香港影人要想办法拓展新的市场空间中国内地在 2000 年以后经历了高歌猛进式的产业化的发展票房不断的增长荧幕数量增长整个市场不断的扩大啊
所以这也给了王家卫要走向世界必不可少的一些资源在这种情况下你再拍一定不同于 1997 年以前一定会要照顾到内地的因素我们再举个例子
许安华导演拍明月几世友拍黄金时代最后在题材上要选择一些跟中国内地的历史文化相关的这样一些题材但你会感觉到这些香港导演在驾驭这些题材的时候会出现一种就是他不会像自己去驾驭香港题材那么纯属许安华电影我最喜欢他的电影就是男人四十和女人四十尤其女人四十里面他的那个肖方方嘛
他演那样的一个受气媳妇那个市井市井气息拍的和他的那个乔红那个老爷子但同时又不完全很香港因为乔红在里面人设是一个当年国军抗日的一个空军战士他也是通过自己走访就是他的这个公共老年痴呆以后他要去重建公共的生活嗯
结果发现了公共人际网络很多都是在香港发现一家吃山东包子的店然后发现你也是老兵的后代它其实构建起了小岛和整个的大中华社会和它历史的这种关联但它又是扎根于一个市井故事里面的但当它真正去拍黄金时代你要直接去拍鲁迅拍萧红乃至于拍明月几十有的时候拍什么东江纵队对吧抗日的
又隔了一层对隔了一层这就是学术界讨论很多的就是说香港电影人在和中国内地的电影工业在深度融合的过程中会出现的问题那早期比如说 2000 年前后或者说 90 年代中后期的那都是比较浅层次的融合只是香港方面出资金出主创
内地方面出场地啊外景啊一些辅助性的这个作用那个以前可能只能在武侠片只能在香港新界拍现在你可以去到什么东北去到西北拍但是随着两地电影工业深度融合必然会出现这个问题那比如说到了这个题材上
你就不可能再拍原来的那样一种香港导演熟悉的香港的题材你总要找一些和中国内地在历史上的文化上的一些关联找这样一些题材可是即便像玄华这样出色的导演在驾驭那么复杂的中国现代国族历史的时候也难免会出现力有不逮的或者说是没法那么精准的表现的这样一种情况那跟这些导演的生活环境或者说他们所受的这个
社会的影响我想是有一定关联的对那还是说回到王家卫我觉得王家卫在拍这个武林的这个问题上啊在拍一代宗师的情况又有所不同首先他借助了两个资深的编剧徐浩峰还有邹靖之给他提供了非常有力的这样一个知识在那个剧情上啊而且他做了非常细致的工作在路上跑了几年去寻访中国各地的武林高手真的去了解那个已经逝去的武林
而且他拍武林民国时期的武林其实也和香港有关在影片的后半部分又回到香港又落到这个香港海川入海嘛没错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啊在表现内地题材故事上在香港导演里王家卫的一代宗师是非常成功的就像我们那个影片里面那个著名的那两个人在掰一块饼啊
一方面是在比武功另外一方面其实在所谓的比想法那个饼不能把它单纯的看成一个国而看成一个世界所以老先生龚宝森龚宝森认为叶问是可造之材他有更大的想法
所以他讲的是武林的传承在中国现代历史背景下武林已经逝去了作为一个被主流意识形态管控的监控的打压的这样一种边缘的文化它怎么样生存下来它怎么样不断的流转
以香港为中介又传播到世界范围我想他其实是借讲武林是讲那个逝去的一段中国近代史他那个是有点那种史诗气质非常有野心的尤其你一开始看到那个标题一代宗师你以为是讲叶问其实他讲的是一代宗师不同的命运有叶问这样的在明面上有的成了面子有的成了里子像那个可能一线天这种他成了里子的
但他也是一代宗师但是公二这种就是他就断绝了他的传承这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空下他做出了选择他的命运跟他们的本领并不能够直接的话等号没错好那今天非常感谢苏涛老师我们其实是两个都是作为共同的可能
王家卫电影的观众对啊来聊聊关于花样年华的重映以及简单谈谈王家卫电影的一些想法其实关于王家卫的很多的电影创作我觉得能聊的东西实在太多而且香港电影今天来的时候苏涛老师还送了我一本书是他关于电影难度也就是在 1946 年二战结束以后到 1966 年这 20 年当中的南下影人群体以及整个战后的香港电影的发展
我觉得像这样的一些话题尤其冷战时代香港电影的一些变迁我们之前节目其实也有所涉猎到但都是以导演为中心聊过胡金权聊过张彻但我觉得接下来也可以继续跟苏涛老师来聊聊你从这个产业的本身从整个的
大时代的群像上对他们的一些着眼点还是非常有意思的谢谢陈老板我们今天作为影迷聊了王家卫王家卫的创作还处于进行时也期待他的电影版繁花尽早上映我们也想看一看作为一个上海出生的香港导演怎么样拍摄他出生之地的繁花他怎么拍上海的
情感上海的欲望尤其是这个电影版的气质和它的整个的这些风格能不能和这个电视剧版本出现一些让我们比较惊喜的一些区别好那我们今天就到这感谢各位的收听拜拜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