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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疚与感恩 1

202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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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自己的精神分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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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wnotes Transcript

大家好,我是知了,今天开始第十三讲《内疚与感恩》。     这一讲我将依据客体关系学派精神分析师梅兰妮克莱因的理论框架来谈谈我的理解。我先说什么是内疚。在克莱因看来,内疚的根源是爱恨交织的痛苦。具体来说,一个人A恨着另一个人B,但这个被恨着的人B又是A深爱的,这会让A感到内疚。      如果关系在一个人的心里出现裂痕,一般会呈现出两种内疚的心态:一种心态是因为“我不好”,关系才不好,害怕被惩罚或遭到对方的报复。这里需要提醒大家注意两点:一是,关系破裂指的是一个人的内在想法和感受,这段关系在他心里被破坏了,与现实的关系如何无关。比如,有的人会觉得拒绝对方的一个要求,就会感到破坏关系;跟对方意见不合,会感到破坏关系伤害对方;还有,别人的一个眼神,他也会感到是在针对他等等,这表明在这些人的内心世界里,关系是脆弱又充满危险的。二是,除了关系容易破裂的想象外,想象还包括破裂是因为“我不好”,这样的内疚里藏着对惩罚的恐惧,以及被恐惧抑制的恨。换句话说,在这类内疚的心态里,对另一个人的爱很容易被“我不好”的恐惧和恨意所淹没,当我们内心有多大的恐惧,我们内心里就有多大的仇恨,而这仇恨无处消解,因为仇恨如果释放了就意味着有更巨大的惩罚等待着我们,让我们更为恐惧。可以想象长此以往,对另一个人的爱,慢慢地将被我们内在的恨意和恐惧的无限循环所消磨。     常持有这种内疚心态的人会觉得脆弱的危险的关系让他们难以招架,经常会感到为关系献身的愤愤不平,但又恐攻击后的惩罚和报复,致使愤怒无处宣泄转而投向自己,继而无力看到关系的另一个人。所以,他们很容易出现两种状况:或深陷关系的爱恨纠缠之中,或孤身一人远离关系。     很多来访者都是怀着“我不好”这样的内疚前来寻求咨询帮助。比如,一位28岁产后抑郁的新晋妈妈,当有了宝宝之后,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锁在了宝宝身上。孩子哭了,她立马冲上去,看它是拉了还是饿了,当孩子吸吮她的乳房慢慢平静下来她提着的一颗心也才能放下;妈妈晚上睡眠很浅,当听到孩子的一个哼唧,她也会翻身而起,看看孩子怎么了;孩子随手抓个东西玩,妈妈都会给,在妈妈心里,能满足孩子就尽量满足。因为妈妈不能忍受孩子的哭闹,孩子的哭闹在她听来就像是控诉,控诉她不是一个好妈妈。特别是有另一个人在场的时候,她觉得他们是在监督她,有没有完成一个好妈妈的任务,她会感到格外的紧张。另外,还有一个让她感到极为恐惧的想法是,她常常会担心自己把孩子弄死了,比如孩子突然噎着呛着一口气上不来就会死掉,她会看如何解救这种突然状况的视频,但是看了很多却记不住。面对孩子,妈妈被强烈的内疚及其伴随着的恐惧和焦虑所折磨。时间久了,这位妈妈抑郁了,无法再照顾孩子。     还有一位45岁的单身未婚女性因男友提出分手前来咨询。按她的说法,当男友提出分手的那刻,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她头脑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我不好,所以他才要跟我分手。随之而来的肥皂剧剧情就上演了,女人多次地讨好、哀求男人不要分手,但男人执意要分开,这挽回不来的感情让女人陷入强烈的内疚和怨恨当中。女人谈到,其实她不会恋爱,虽然人到中年,但只谈过3段恋爱,在每段恋爱关系中,她时常会感到紧张,她越爱对方就越会小心翼翼,对方说什么她都说好,因为害怕失去。在她看来似乎担心什么就会来什么,所以每每都是对方提出分手。      从以上两个案例中,我们进一步地看到“我不好”内疚往往被想象中的惩罚所驱使,前者是“我不是一个好妈妈,孩子可能会因我不好而死”,后者的惩罚是“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最终男人都会离开”,这就像那把悬在头顶上的剑,让人无法看到或享受到“你对另一个人的爱”,因为强烈的恐惧和被恐惧抑制的恨正渐渐地把爱的感觉吞噬。可能作为旁观者的你会问:怎么会有恨呢?妈妈很爱宝宝,女人很在乎男友啊。这就是吊诡的地方,如果你仔细体会,那样的“爱”其实大多为被恐惧的想象所推动——如果我不爱,我就不会是一个好妈妈;如果我不爱,男人就会离开。一个常常被威胁的人,怎会不心生怨恨呢?不过,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份情感是真挚的,只是让人感到遗憾的是,她们或许在很大程度上爱的并不是现实关系中的宝宝和男人,而是爱上了想象中的宝宝和男人。被自己的想象困住而难以碰触到真实的外在世界,我想,这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莫大的痛苦。      所以,我再重申一下**“我不好”内疚的两个特点:第一,内在的恐惧和恨容易让人沉浸在想象中的脆弱又危险的关系中,这也是脱离、拒绝现实关系的表现;第二,即便在关系中,关系的连接是由想象中的惩罚和恨驱使。**      此前说到内疚有两种心态,除了“我不好”的内疚外,还有一类内疚是:“我很抱歉”,我伤害了你,不过我知道我的恨并没有摧毁你,所以我还是要爱你。这里,我们同样可以关注到两点:一是,我看到了关系中的对方,关系有了现实的基础;其二,关系被爱连接起来,恨在其中,但不强烈,同时也可以感到恨是可控的。     常常怀有“我很抱歉”内疚心态的人,在关系中,他们善于表达自己的意见和观点,即使跟对方有冲突,他们不畏惧据理力争,冲突过后,还可以跟对方主动和好。碰到工作和生活的挫折时,他们或许也会自怜自艾,怀疑自己,但一段时间过后,他们能重新调整自己,面对挫折,分析问题,试图寻找解决之道。可见,这样的人能碰触到更多面的人和事,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更勇敢、笃定和饱满。     显然,**“我不好”和“我很抱歉”两种内疚心态呈现了两种不同的生活面向,前者被恨驱使,后者由爱引领。**恨让我们退回到幻想的虚空里,爱推动着我们跟现实博弈。一般而言,我们的内疚常常以“爱”“恨”这两种情感驱动力为基础配方,再以不同比例调和,在“我不好”和“我很抱歉”这两者之间游走。     再往深处看,你可能会问,是什么决定了爱和恨谁占主导呢?在克莱因看来,这与一个人的天生的体质因素,以及和早年主要抚养者的关系有关。具体来讲,克莱因认为,一个人是带着被迫害的恐惧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出生造成的巨大的环境改变,婴儿会认为这个世界是陌生的,充满敌意的。这种强烈的被迫害的潜意识幻想将在主要抚养者妈妈的照顾下得到安抚,妈妈的抚摸、与妈妈身体接触的温度、妈妈的气息、妈妈的声音以及妈妈的乳房等等与妈妈有关的一切好的部分,都会渐渐地被婴儿吸收到身体里,也同时纳入到心里,在婴儿的心里造了一个好的客体。这里需要提醒大家注意的是,由于体质的原因,以及在生产过程中遭遇一些困难的经历,比如难产等等,对于有的人来说,即便他在早年得到了高质量的养育,但是他内在被迫害的恐惧以及破坏冲动还是要比一般人要强烈些。这是客观存在的现实,只是体质因素并非人为可掌控,所以我们一般较少去谈及这个部分。      一位治疗经验丰富的前辈曾说过,在你评估的时候,如果你听到一位来访者的早年经历并没有多么糟糕,但ta在你面前表现得很糟糕,这样的来访者会让咨询师感到治疗起来就会变得很困难;相反,如果一位来访者的早年经历听上去很糟糕,但是ta坐在你的面前你还觉得她各方面都还不错,那这样的来访者会让咨询师看到治疗的前景。我想,这位前辈讲的便是跟来访者体质有关的因素。     那我们再回到前面讲到的——当婴儿内心里住下了一个好的客体,这便让我们有了跟外在世界连接的基础,因为这样的连接会让我们觉得我们自己是好的,由好妈妈象征的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同时,这种好的感觉如果能达到根深蒂固的程度,那以后即便内在的破坏、仇恨和抱怨也会出现,都只是暂时的。 相反地,如果婴儿在早年是被妈妈或主要抚养者忽略地、漠视地、虐待地、遗弃地对待,那么在婴儿心里的那个好客体在不同程度上便是动荡的、模糊的,甚至是缺席的,随之被纳入心里的是要摧毁它的以及想要搞破坏的坏客体。由此婴儿的一个内在主要感受是:我是不好的,这个世界是不好的。可以想象一下,在如此绝境之下,婴儿是靠什么存活下来的?答案是两个字:幻想,这是婴儿在绝境之中的救命稻草。在婴儿的幻想中,有一个理想化的无所不能的妈妈,这个理想化的客体可以弥补婴儿未能得到的一切,来对抗现实中极度坏的客体带给它的迫害,这种迫害在一定程度上是现实的也是感受上的。如果我们是这样成长而来的,我们也就在不同程度上失去了跟现实与自己连接的能力,因为这是我们所恐惧和憎恨的。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不好”的内疚底色的雏形已呈现了出来:如果我们内在的好客体是模糊不清动荡不安的,当我们恨着我们所爱的人的时候,这个我们所爱的人很有可能是被我们理想化的人,我们可能会自动启动“我不好”的内疚心态,在恨自己不好,以及被迫害的恐惧驱使下拒绝现实中的真实关系,以维持想象中的理想化关系。 好了,谢谢收听,我们很快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