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裂坛读书会003:《走出戈壁》——“共情”疲，冷，饿，绝望和希望并存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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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嘉宾 · 王自豪**，香港某大型中资投行风控总监 · 墙裂坛主播 ·** 刘晓春** 银行家，上海新金融研究院副院长 肖小跑** 特许金融分析师，墙裂坛主理人、《羊群的共识》作者 今天要读一本很特别的书，是我近几年来很少一口气读完的书，一拿起来就没放下；看的又冷又饿又困又欢乐，还抹了好几次眼泪。这是自己“共情”最厉害的几次阅读经历之一，之前只有读金庸和尼尔盖曼时有类似感受。 但这也是一本嘉宾读后感分歧较大的一本书——单伟健先生的《走出戈壁——我的中美故事》。 对这本书的讨论非常难驾驭（原因大家懂得），所以本次读书会着重讨论戈壁经历，和人生哲理部分。 01**************** 这次读书会参加者很有代表性——分别代表三类读者** 有刘院长：一位同单先生有相近经历，非常熟悉上山下乡且有切身体会过的前辈。 有自豪：自豪的经历似乎很像单先生——从田园到美国求学，最后落地香港，在金融投行圈里工作。 还有像我这样的：大部分求学和工作经历都是在海外，长在新中国的红旗下，并被却被西方教育“洗脑”；对这段历史几乎空白的人。自己唯一比较接近的经历，可能就是在约旦的半个月的独自旅行，在月亮谷沙漠里过夜，浅浅的尝到了一点戈壁的感觉。 出乎意料，三个人的感觉差异非常大。 02**************** 关于单伟健老师** 一个曾经流放内蒙古戈壁沙漠6年多的知青。没有中学学历，但是走出戈壁之后获得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博士学位，导师是耶伦。后来成为沃顿商学院教授，之后进入JP Morgan，然后加入PE巨头新桥投资（也就是后来的TPG太盟集团），现为PAG的董事长——这个经历放在哪里都是电影男主角了。 去年刚出了一本新书《The Money Games》：记录了PAG收购韩国第一国民银行的全部过程。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之后，世界银行给韩国提供800多亿贷款，条件是出售一家国有银行，PAG就是收购方。他还参与了收购深发展、坏账处理改造的全过程。 03**************** 书的结构很特别** 几前2/3的篇幅详细描述单先生自己成为知青之前、下放到内蒙古建设兵团、进入戈壁沙漠长达6年的生活经历；以及是怎么终于走出戈壁，怎么上了北京对外经贸大学，又是怎么去的美国。 只有最后的1/3部分才提到了自己在旧金山大学、UC Berkley，在沃顿商学院当教授的经历，结尾才提到进了JP Morgan做投行，在太盟集团的PE经历完全没有涉及。他自己也在书里说“That's another story”。 04**************** 中外读者的评论非常不同** 中国读者：想看一个“出埃及记”+“咸鱼大翻身”的成功故事，希望了解更多关于他在美国生活、如何管理基金、如何成功投资的经历。 外国读者：普遍对前2/3部分非常着迷，甚至将这段经历类比《坚不可摧》、《人类对意义的探索》和《漫漫长路》几个著名的苦难文学。当故事转移到他们非常熟悉的西方环境时，反而觉得“失去了魅力”；评论道“他在美国的生活读起来有点尴尬”，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小白青年美国流水账。 但我其实觉得这才是正常安排：“走出戈壁”肯定需要先讲在戈壁里的故事，没有“在戈壁”就没有“走出戈壁”；戈壁生活到底有多痛苦，才能和后面的“走出”形成鲜明对比。前面就要有事无巨细的描述。 本书是先有了英文版，再被翻译成中文版——这可能也是读起来有一点别扭的原因：非常适合没有经历过知青下乡，甚至没干过农活的读者；或者是完全不了解中国的乡村生活以及WG背景的外国友人。 05**************** “共情”一下什么是：累，冷，饿，困，和绝望** 单老师劳动的农场，是一个曾经安置无业盲流的地方，旁边就是乌梁素海——他曾在这里冬天冰冻的海面上打芦苇，在冰窟窿里抓死鱼吃。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浪漫想象并不存在，到了之后发现“无论是否天高地阔，浩瀚苍茫，身处其中，绝无心胸开阔浪漫欣喜之感：夏天烈日炎炎，万里无云，没有避阴之所，因为不长树；蚊蝇成群结对，冬天冰天雪地，寒风凛冽，一出门就冻彻骨髓，举步维艰。人的处境不同，温饱不同，就像范仲淹所说的‘览物之情，得无异乎’；看到的只是一片凄凉，哪里还有什么豪迈浪漫之感。” 驻扎的地方是中蒙边境，冬天北风呼啸可以冷到零下40度。这里冬天下的是“白毛风”，一种夹杂沙石飞雪的暴风；白毛风一起，能见度就是零，出门上厕所有生命危险——很可能迷路回不来。 农业连负责改造地球，改造荒地，“只要不是天寒地冻，就要无休止的挖掘…把黄河从的水从上百公里引来灌溉”。每月津贴5块钱，只能买一瓶罐头。这些活本来可以用拖拉机完成，但“宁可让我们干苦力活，让机器休息”，指导员的名言是“闲人出事故”。 单老师曾经在零下40度的天气里连续挖大渠18小时，喝蚊子幼虫滋生的水坑水，在地上挖洞睡觉。 还有在土豆地里过夜的经历：晚上冰点之下的土豆地里就像“睡在棺材里”：每个人要在地上挖一个坑，挖完了之后把布盖卷放在坑里，身上盖上土豆叶子，稍微一动沙土就刷刷落下。 更郁闷的是：好不容易把土豆都挖出来了，但晚上太冷，防止土豆晚上受冻的唯一方法，是把它们再埋到土里…“早知如此，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把它挖出来呢？”——书中很多次这样的评论，可见集中计划经济体制的糟糕。收成收不回种子，还是要年复一年在戈壁滩上种地；“没有答案，但是也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上级不关心，兵团的战士只能服从听指挥，不问投入产出，每天下地干活就是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都知道自己做的是无用功……真的是无可奈何地在修理地球。” 戈壁滩是荒地，总是处于半饥饿的状态。平时只有窝头，吃不饱用糜子粥来添缝——那是喂牲口用的，吃完后胃会搅痛。由于太饿，只要可以果腹的都拿来吃，偶尔抓住一条野狗或者野猫就杀了吃掉；饿急了，半夜三更就到老百姓家里去偷鸡，老百姓只能像防贼一样的防战士。 实在饿急了，会去买用毒药毒死的鸟来吃，“就像在拼死吃河豚，但是这两种情况是完全不同的，河豚是因为肉太美味了，所以要拼死还是要吃；但是吃毒鸟不是因为它美味，而是饿的必须拼死吃”。把鸟肉泡在碱水里简单处理一下，就煮了吃了——不知道是化学知识，还是身体抗毒，最后相安无事。“真的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饿极了也为食而亡。” 06**************** 人生哲学：** 再难的都经历过了，这算个毛？想象一下，每天十几个小时在几乎没有任何食物和水的田地里干活，仍然有信念在睡觉前疲惫不堪地阅读。单先生的人生哲学是：时刻准备抓住任何出现在你面前的机会——不幸的是，大多数同伴屈从于命运，失去了对美好未来的所有希望。选择躺平。 “大部分战友已经看破红尘，不再相信什么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艰苦奋斗，扎根边疆…”，开始不上工，泡病号，迟到早退，三个男生排100多人，经常下地干活的不超过20人，即使是下地也是磨洋工；像他这样傻干的几乎没有。单先生“倒不是觉悟比别人高，也早就看透了”，只是觉得干什么都要干好，否则闲着也是浪费时间。 因为一段“黑历史”，被领导人为“错失”了两次离开戈壁上大学的机会，“非常痛苦，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交代在这里了”，但是他挺过去了，每天下地干活，晚上仍然偷偷在棚里读书，一切照旧——但在这种巨大的悲伤下，下地干活是需要极大的毅力的，“因为放弃实在太容易了”。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以后机会来了，就完全不可能抓住了。 “历史上有很多人生不逢时，怀才不遇，乃至一辈子一事无成，这是命运使然，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但是如果哪一天机会来了，因为自己没有准备好而错失良机，那么只能怪自己”。——必须时刻准备着不辜负自己。于是在度日如年的一年之后，1975年的大学招生给了9个名额，群众推举，这次他进了候选。 07**************** 重回戈壁** 对外经贸大学毕业之后，单先生留校当了老师，每个月挣49块钱，并没有意识到历史背景的大转折：邓小平1979年访美，很快就对他后来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此，罗马向他敞开了条条大路。时隔30年，他重新戈壁。当时已经在摩根大通做投资。 到了曾经的故地，发现“连队的水井都不见了，营房附近多年开垦的农田也消失了，乌梁素海的水已经侵蚀到这里，把田地全都淹没，到处都长满了芦苇。不禁感叹：“我们用青春与大自然抗争，试图把荒漠变成良田，但大自然最终占据上风，把一切打回了原形。在这里我们葬送了青春，在这里长大成人，在这里体会生活的残酷，在这里希望变成绝望，也是在这里许多朋友被剥夺的未来序号了，本来应该在学校度过的美好时光——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振聋发聩。 08**************** 彩蛋：** 在美国的职业生涯部分可以挖出很多彩蛋。比如他创办的《中国经济评论》，发表论文的次数最多的人：是当时在印第安纳大学任教的易纲行长。 提到了曾经在评论中发表的一篇论文题目，《中国经济改革时期的货币化进程》——分析了1979—1984年，为什么中国经济货币化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货币供给量的增长超过了GDP和物价指数两者增长之和。 论证是：因为中国经济结构改革步伐快，对货币使用需求快速增加造成的。农村经济自给自足，对货币的需求量当然不大，甚至没有货币也能生存。随着城镇化的不断提升，农民不断进城，城市化自然需要使用货币，买卖生活必需品，租房，买房——货币交易就取代了传统的以货易货的交易，出现级数货币量增长。对比西方经济学对货币增长量的恐惧，其实大可不必。 —  End  — 主笔&主播 | 刘晓春  肖小跑 总运营 | 陆丽娜 微信公众号：墙裂坛 坛友群：请添加坛子微信（BKsufe），请注明：坛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