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826.我被美国遣返了
31:41 Share

你好,欢迎收听故事 FM,我是艾哲,一个收集故事的人在这里我们用你的声音,讲述你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中美关系这些年似乎一直都不怎么样尤其是从特朗普上次担任美国总统和中国打贸易战开始两国的关系几乎是急转直下这些年中美之间也是频频在政治、经济、外交等各种领域发生不愉快导致两国关系一直没有转好的迹象

不过这些大国博弈的事情似乎都太宏大太遥远对于我们大多数的老百姓来说可能也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一定能够切身感受得到但有的时候两个国家之间互相掐架锤子棒子抡起来也会偶尔砸到小人物的脑袋上我们今天的讲述者或许就是这样一个倒霉鬼

大家好叫劉磊今年 40 歲之前的話是都在互聯網公司然後從今年 8 月份開始已經離職那個時候發生的是在去年 23 年的 3 月份然後那個時候我是剛好加入那個字節跳動的 TTS 就是 TikTok 海外的部分我是 1 月 20 號加入的

然后那个时候虽然 base 在上海但其实是主要工作是在美国巴西等海外国家因为大家都知道字节的抖音和 TikTok 是两个不同的部分那当时我负责的是 TikTok 海外的部分主要是北美南美的物流的业务支持电商的部分所以那个时候需要经常去巴西出差然后去美国出差大概是这么一个工作状态流泪共挚的 TikTok 其实就是海外版的抖音也从属于中国互联网巨头字节跳动

现在几乎所有的短视频平台都在拓展电商这一块的业务,抖音和 TikTok 也不例外。当时刘磊正在巴西出差,他接到领导通知,需要他从巴西飞到美国洛杉矶去参加一个和美国同事的协作会议。因为他刚入职,所以领导希望他过去能认识一下当地的合作伙伴,也顺便了解一下当地的市场,以方便后续开展物流的基建工作。

那那個時候的話就是 23 年的 3 月 14 號這也很巧因為我 3 月 13 號生日 3 月 14 號生日第二天然後我就晚上從巴西的聖保羅坐飛機飛到美國去巴西是在南美美國北美他們之間雖然聽起來很近但其實也隔了大概好幾千公里要飛十幾個小時而且到我要開會的洛杉磯沒有直達的航班像我選擇的休斯頓美國最南邊的邊境城市在休斯頓飛到洛杉磯我選擇就是這麼一條路線

当时是大势 3 月 14 号晚上从深保罗起飞飞了大概 10 个小时 10 个小时出头的样子到了休斯顿的时候当地时间凌晨 5 点然后那个时候入境的时候其实已经很累了因为一个晚上基本上也没怎么睡觉因为只是出一个短期 5 天的差距我只背了个书包没有带行李箱也没有拖运行李就随身的双剑包就走了

那入境休斯頓的時候,5 點其實有很多人在排隊入境然後當時排隊的時候我就排到了一個黑人小姐姐的面前當時她就面色特別嚴肅因為我入境很多次嘛我知道他們會問東問西但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她問我啥我就回答啥當時她問的問題就是從哪裡來,去哪裡,到哪裡去,去幹嘛對吧我就一一如是作答那後來她就

一直沒有給我我的護照沒有把護照給我還回來然後就還在問我一些我覺得不太相關的問題後來我就問他這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嗎?有什麼還需要我去證明的嗎?需要看我的機票、酒店預訂單什麼的嗎?他說不用但我需要你跟我去旁邊的房間再做一下進一步的核查

我當時就有疑問,因為入境這麼多次,雖然有些時候被排溫了很多,但從來沒有進過所謂的小黑屋。然後很快,旁邊也走過來一個穿警服帶槍的一個警察,就把我從那個小姐姐的櫃檯,就是美國海關入境的櫃檯,帶到了旁邊大概幾十米外的一個房間裡面。

刘雷所说的小黑屋其实是旅客在入境各国口岸的时候海关和边检的官员如果想进一步核实入境者的信息他们会引导入境者一步到旁边的区域进行二次检查这个区域就被大家称为小黑屋现实中的小黑屋其实并不黑就是普通的接待室但是往往被请去做二次检查的时候入境者已经是处于被怀疑的状态所以工作人员的态度通常很严厉整个过程是比较可怕的

所以二次檢查區就被很多人戲稱為小黑屋房間裡面進去就是個大廳大廳裡面已經坐滿了人全都是拉美裔的面孔基本上都是拉美裔的面孔凌晨 5 點裡面燈火通靈大概坐了二三十個人然後在他們的對面就是一排櫃台櫃台後面大概四五個也是穿警服的美國編解 CPP 的工作人員美國 CPP 就是美國的

类似于中国的海关的边界他们主要是负责美国入境的安全义务应该算所以他们基本上就相当于是决定你是否能进入美国或者是前盘出境的一个执法机关然后去了以后我觉得应该也没什么因为我的身份是出差而且我的签证也没问题我的所有的预订单都很详细和完整我也只出五天的差所以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找个角落做了下来

然後還當時覺得很新鮮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經歷還拿手機偷偷拍了幾張照片當然其實是不允許拍照的拍了照大概沒有兩分鐘然後有一個警官就走過來我一愣哇 你是不是發現我拍照的吧這個就很嚴重的事情因為這個事情被遣返我就傻了

所以那個時候特別緊張但他也沒說什麼他就問我是誰然後他就說來你跟我到裡面去結果沒想到那個大廳的裡面是個通道過了通道進了一層小廳又進了一層小廳走到了最裡面是一個個單獨的詢問室因為在大廳裡面我看到那些拉美衣的人就是在那個櫃檯上

被警官询问当场告诉你你可以入境了还是你必须被遣返非常快的一个结果那我就被带到非常里面的一个小的询问室那个询问室门口上写得很清楚是 interview room 去了以后他让我在门口坐着等一下然后我就也很新鲜四处张望发现明显比外面的戒备严了很多我经过了两扇门基本上都是所谓的安全门就是开一扇才能关另外一扇

去了也等了一会大概几分钟然后进来另外一个白脸的警官就是没有见过的然后他就把我领到房间里面就开始也是问我一些边检的常规问题就是我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去美国干嘛对吧我就一一如实回答他突然就话锋一转说好我现在需要你把你的手机密码告诉我

這是什麼操作對吧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需要把手機密碼給別人的情況一直是美國所謂的號稱的法治國家對吧這是非常大的事情那為什麼他就沒有回答為什麼他只是說如果你不配合我們的調查的話我們可以有權直接把你遣返出境那我當時想了沒必要對吧我畢竟是來工作出差的我手機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然后他给了我一张单子小册子然后上面写了依据什么法律法条他可以拿我的手机密码然后我就在单子上把手机密码写给了他给他以后他就让我在门口等一下我门口大概坐了挺久应该有半个多小时然后他就再让我进去然后第一次其实聊得很快基础信息询问可能就 10 多 20 分钟第二次进去的话明显就问得很具体了然后我也可以看出来他是把我手机里面完整的过了一遍

基本上問的就是我就是微信 WhatsApp 等等聊天軟件一些來往的一些信息比如他問我為什麼你還去過朝鮮那這個也是因為我護照上的簽證裡面有朝鮮的簽證我 15 年去朝鮮跑過馬拉松去平壤跑過有一個就是朝鮮的簽證的蓋章和貼紙吧

然后还问我微信里面跟别人聊你为什么聊到美国政府政治的问题为什么聊我们的拜登特朗普我觉得这是中国的群里转的一些什么公众号的内容对吧我也没有任何的观点别人发了我看了我甚至有些都没看对吧你问我我也没有任何意见我甚至没有印象问了非常多我聊天里面的内容就是问得非常非常仔细一个个过了他是对着电脑前面那个单子问的我看得出来我回答一个他是后面记录几笔或者打了个或者打了差怎样

然後問完以後他就開始問我第二大部分問題就是我家庭背景我的爸爸叫什麼媽媽叫什麼然後具體是幹什麼然後那個時候我心裡面稍微有一點敏感因為我家全是軍人家屬然後家裡面都是軍人黨員等等雖然我父親早已退休了但其實我知道這個事情在美國其實還是比較敏感但同時我也知道在美國邊界所謂的聯邦部門如果你撒謊的話是重罪是在美國要坐牢的那我當然我肯定不願意在美國犯罪對吧所以我就如實回答

我同事也说我爸爸虽然是部队的但已经退休而且是一个后勤部门跟部队其实没有那么大的直接相关的部门就是一个支持部门然后就如实回答他突然就对这个东西非常感兴趣然后问我比如说我父亲的军衔是什么是在哪里当的兵然后当时在部队里面有做什么事情我在跟我父亲的部队里面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做的物流我爸爸做的后勤有什么关系我说没有一点关系这两个事情在英文里面都是 logistics

但在中文裡面是完全不同的語境一個是快遞物流一個是給部隊做菜送飯的物流對吧還有兩回事他也不太理解然後我也試圖向他證明我英文還 ok 但是說到這些太專業的領域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尤其是我爸爸的軍銜我完全不知道這個完全是從遊戲裡面知道什麼上銷啊商位怎麼說到爸爸就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一個基層軍官對吧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說然後我就告訴他這個是幾槓幾星什麼的他現場

查完以后他也说中国你们军衔每纪念变一次他也不知道到底说的是什么就过了他也就记录下来了然后我就说我父亲是军人是党员但我完全不走那个路子然后我跟我爸爸不一样我没有是在中国政府工作过我也不是军人他说怎么证明我袖子一抹我两周都是纹身我全身非常多的纹身我说这个肯定不是你也知道中国政府不可能有这种允许纹身的人在部队里面政府里面工作他立马就相信了

但是沒有把我剛剛做的動作說的話記錄在他的本子上可能他覺得不是一個真實的證明但他自己從心裡面我覺得他是立馬相信了

我会聊到我不太知道我父亲在部队里面具体干嘛的他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说我确实不知道因为我爸爸在我大概小学的时候才到我身边之前是他在西藏我在成都是完全没有就是我的小时候是没有他的存在的影子的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我父亲是干嘛的就是我小学挺大五年级的时候吧四五年级我爸爸才回到我身边才有更多的相处的机会

然後跟他聊完這個他和他後面另外一個帶我進來的警官就都聊了他自己的故事我覺得這是每個人聊天的一個點很好玩就是他聽了你的故事他一定要把他自己故事聊完然後他們兩個都是拉美移民一個是宏都拉斯一個是薩爾瓦多過來的他們就說他們小時候也很窮爸媽是非法移民但他們身在美國就成為美國公民這種後面的警官說他小時候

他妈妈在底头绿海是哪里城里面卖鸡蛋通过养鸡卖鸡蛋把它供到大学里面才把它培养成现在正儿八经的美国人

他也哭腿一跳腿上我日式的招財貓我覺得也很扯在冰冷的小房間的環境裡面他就跟我說他聽我聊他就很有同感他跟他父親也不是一路人雖然他現在走的也是美國政府的路子但其實內心他隨時都想辭職一點不想做這個工作他就特別沒意思有些人負能量很好玩他們兩個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一會問一下家庭生活一會聊一些別的而聊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對中國非常了解

他问我是不是党员我说不是他问我是不是团员我说是他说你这个骗不了我我知道中国人是人一定是团员就是只要你在初中一定是团员对吧党员的比例有多少中国大概接近一个亿的党员他非常清楚他甚至都知道中国你在军人家庭住在部队大便里面你的生活起居是怎么样子的他非常清楚就是我觉得他们是应该算是一种培训吧对中国这些背景他们有些基础的认知这个我觉得也是挺厉害同时也挺可怕的一点

然後這次大概就問了一個多小時估計快兩個小時然後就問得非常仔細然後同時也問我的公司是什麼因為在問公司的時候其實我說我是 Buydance 是字節的他沒什麼概念然後他說我公司做什麼的我當時就沒有把敏感度提高了說公司是主要做短視頻的你用過 TikTok 嗎他說用過我說我就是 TikTok 他跟他旁邊同事就突然就支楞了起來說

TikTok,然後你具體的 TikTok 幹什麼的?就開始問我非常詳細的我的工作內容,我是在 TikTok 裡面的職位我在美國的工作內容、工作關係跟美國的神要打交道等等等等問得非常仔細這個東西大概也延續了半個多小時直接問了兩個多小時出來然後當時就回答得我精疲力盡,一晚上沒睡覺巴西扛了一整天白天扛了一整天,晚上一晚上沒睡覺

到了美国他又问我这些问题我就只能一一作答非常非常简短但又很真实我不可能撒谎去回答他我也不知道他觉得我的态度怎么样反正就是问得越来越仔细越来越严格后来我回答完了他感觉他把他的单字上的问题全部问了一遍然后就说行我们再看一看人家门口等一等

一通盘问之后已经快中午了刘磊原定的下半程飞往洛杉矶的航班 9 点就已经起飞了而他却还坐在休斯顿机场冷冰冰的问询室里几十个小时没好好休息的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配合着美国边界人员的工作他心里想这问题也问得差不多了吧他保持着乐观的心态期待这一切可以早点结束然而他完全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到那个时候我都只觉得很烦很紧张但我完全不害怕而且警官的态度其实也还好就是在挨个挨个问问题就像做作业一样他也没有太多个人情绪参加在里面大概隔了半个多小时他把我叫进去第三次进去他就态度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之前都是非常死脸但其实还挺有礼貌的第三次进去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说我现在开始我不是在询问你我是在审问你

他原話是 From now on, this is not investigation, it's interrogation 完全是一個審問而且很嚴厲很大的聲音我當時一下氣就上來了那個時候已經很累本來就很煩的事情我就說我一直很配合你要問的問題我全部好好回答如果你是這個態度的話我沒辦法跟你配合他後來瞪了我幾眼然後後來語氣也緩和了一點點下來說行我們就順便把這個事情搞清楚就好你配合我們就最高興了

然後開始第三輪的問話基本上就是全是基於公司的問題基本上就是在比如說我在公司做的是什麼我的公司會不會接觸美國的數據美國用戶的數據就是非常具體的我的工作的問題就變得比較莫名其妙和尖銳了就開始問我們知道 TikTok 是中國公司的子公司對吧那 TikTok 跟 Biden 到底關係是什麼然後 TikTok 是否受中國的字節目公司的控制然後 TikTok 在美國所有的用戶數據是否會傳到北京被北京的公司審查

然后字节跳动跟北京政府是什么关系是否会有北京政府的人在字节里面任职等等然后字节和 TikTok 是不是中国政府在美国的宣传机构我说这是什么鬼问题对吧我就非常简单的要不然就说 no 不是要不然就说我是新员工我确实再加入两个月我根本不知道我确实也不知道

这里我稍微展开说一下流磊共职的 TikTok 是全世界最流行的社交应用软件之一目前在全球拥有超过 15 亿的月活用户在美国年轻人群体中的影响力尤其巨大而 TikTok 背后却是一家中国公司这就引起了很多美国政府官员的担忧

他们最主要的指控就是中国政府可以通过这款软件监控并获得美国用户的个人信息并且通过软件的算法和内容去影响美国社会的方方面面很多美国官员甚至觉得 TikTok 危害了美国的国家安全所以这个时候刘磊以 TikTok 员工的身份进入美国就很容易撞在枪口上

事实上在刘磊这次遭遇后不久 TikTok 的 CEO 周寿兹就屡次出席华盛顿的听证会接受美国国会议员轮番的质问

如果你关心国际新闻啊,你应该还记得当时周寿兹在美国国会听证会上的视频,他也和刘磊一样,无奈地解释和回应着那些看似莫名其妙,但却充满敌意的问题。这些问题连 TikTok 的 CEO 都被问得一脸懵逼,那就更别说对于刘磊这个刚入职不久的新人了。后来的话就是,他们看没有问出什么问题,然后就说让我在外面再等一等。

這個時候就讓我回到了大廳我回大廳的時候所有人注目裡把我引了進來因為我是應該是那時候的大概四個小時裡面唯一進小房間去詢問的大廳裡面人幾乎沒有太大變化坐著的還是坐著的然後回來以後我就非常累然後我就坐在那小角落然後我就想拿書包裡面拿點吃的拿點水因為已經大概估計中午 12 點了吧拿的時候然後我還看了一眼櫃檯後面的警報我可以嗎他說可以點點頭我就拿了一點餅乾然後一點水

真的是好习惯书包里面有常备的东西出差出的比较多东西都有吃了一点就稍微舒服了一点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点他们的小黑屋都是非常白白天花板白墙壁白地板白桌子白椅子灯光巨明亮

然后室内温度非常低我当时是穿着一个短袖加夹克我把保雨绒加上了在国内我想 10 度应该都可以非常舒服没问题但我在房间里面还是觉得非常冷我不知道是具体温度的问题还是我没有吃东西的问题冷得发抖然后我就把书包抱着全身然后就想睡一会儿完全睡不着只有椅子可能就是一排一排大概三四十张书包椅子对面有一些小的沙发椅精神状态同时又紧张又亢奋

然后在你房间里没有表后来我问旁边小哥旁边小哥说现在已经是下午 2 点了我说好吧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很久了

然后就由这个由头开始就是悄悄的小声跟旁边的人聊了几句因为其实不允许说话旁边的人基本都是从休斯顿入境的时候被拦住的有宏都拉斯人墨西哥人还有巴西人还有从欧洲转机过来的一些白人也会被拦住他们被拦住的理由也千奇百怪有的人是就是去杜密越杜密越的时候在回答边界呢警官的问题的时候没有回答正确

警官問他你來美國幹嘛?我說他們說度蜜月。我說多久?他們說 4 個月。警官說你們的簽證只有 3 個月。然後他們就說沒問題我們 3 個月就走。警官說不行,你已經說了 4 個月了。這個跟你的簽證上面的規則是違背的。我不能讓你入境,你必須立即被遣返。然後正兒八經兩個洪都拉斯的小 couple,小倆口就被遣返了。這非常離譜。

包括后面遇到了一个台湾大哥也是我觉得非常离谱的例子当时也就 12 点左右然后进来一个亚洲人面孔我特别一下就看到了因为整个房间里面除了绝大部分的拉美人面孔和吉少伯的白人面孔是唯一的亚洲面孔然后那个人进来以后完全是满脸灰白的坐在我大概隔了两三个椅子的旁边我一直盯着他我下意识地中文就问你是中国人吗

他一下把頭抬起來一下就驚醒的樣子就說對對對我是台灣人對吧我就問他你怎麼來了因為我知道台灣其實是因為特殊嘛他是在美國是可以拿免簽入境美國的跟我們之前申請美簽的 B1B2 不一樣他們是有單獨的政策我說你台灣的當然他們用台灣護照居然還可以在美國邊點被拒簽對吧這太奇怪了他就說我其實是台灣人在歐洲工作我歐洲其實是在做生意在美國也有生意

这次他是带着老婆孩子去美国看病在小朋友的一些身体的问题进了美国看病然后在小朋友休息的期间他去了趟欧洲去荷兰去做一些业务上的沟通开会又回到美国

在入境的时候边界人问他的是什么目的他就说我是来出差边界人一查不是你上次来你说你是跟小朋友来看病对吧不符合然后他说不好意思我两个目的都有边界的警官说不行你这个也是撒谎我觉得这也行对吧那应该没问题台湾是还是有些特殊的政策应该还好但没想到我还在等的时候他就被叫进了大厅的小黑屋他进去以后里面就传了很大声的争吵

我已经在这里还敢吵架我仔细听也没有太听清楚然后他出来的时候就是一脸的眼泪我就赶紧问他怎么样他就说我被遣返了我的签证被注销了说的时候还是叹口气还是带着一点笑意的苦笑的样子跟我说这个事情说完马上眼泪就下来了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跟我老婆孩子交代毕竟是带小朋友来看病的

听到这些被遣返的离谱案例,刘磊乐观的心态逐渐消失,他焦虑地等待着美国边检对自己最后的宣判,终于他的名字被叫到了。

我被叫進去的時候那個警官還挺坦誠的剛坐下來我剛坐下去他就說很抱歉我們後台已經決定要拒絕你入境當時我就特別震驚我這種這麼正經的情況居然還跟拒絕入境對吧這個咋搞我腦袋裡面第一反應就是走這個工作肯定沒戲了至少開會沒戲了吧

第二句話他馬上接著就說我要立即把你遣返出境我說啊這個遣返出境為啥對吧我又不是壞人我還沒大腦還沒開始賺他立馬就說我們下個決定是你的簽證會不會註銷 5 年之內不能再申請美簽不能入境美國

我当时一下就没有反应过来,就是啊?还有这种情况?不是吧,我又不是政治难民过来逃难的被什么遣返对吧?你遣返我还注销我的美签,这是为啥?我问他为什么?就白脸大胡子警官其实特别坦诚,就告诉我说,其实我在问你第三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后台他们某些 big potato 一些大佬们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他们已经给了这个处罚,我是刚刚才收到的,我也帮你做了争取,然后也没办法。

我當時腦袋裡面過了非常多的問題但什麼都沒有問出來因為我覺得可能都沒什麼太大意義我就直接問他你覺得我還有什麼可以做的嗎他說我覺得你沒有什麼可以做的你就好好等著吧我們會安排把你送回國我不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當時已經就是在我現在的大腦裡面已經基本上是一片空白

我當時還爭取了能不能遣返我回巴西我所有的心力都在巴西我就背了個書包過來他說不行我們遣返的規則是遣返回你的母國不是第三國除非你證明你在巴西是有固定住所那我們有住酒店所以沒辦法我就只能回中國然後最後的幾個問題是我們要遣返你回你的母國中國你是否害怕回去你回去是否會受到中國政府的迫害你是否有任何的理由

必须留在美国不能回中国等等后来我就知道这是所谓的政治辩护问题如果你这几个问题回答是因为你害怕回你的祖国被迫害怎样的你就可以留在美国申请政治避难蹲一段时间的移民监就可以出去洗白你的身份在美国留下来然后慢慢不管是打工学习还是怎么就可以拿绿卡等等当然我不可能肯定不可能回答是我就是全部说不你就把我签本赶紧把我送回去

他说我们会帮你安排最早的航班晚一点会有专门的人告诉你然后他把我的大概八页的审讯笔录全部打印出来让我签字他就把我的签完字的一个审讯笔录我的两个手机还有我的一本护照全部放进了他的一个黄信封里面那黄信封就他们自己保管了我就全身没有拿到他说当我被遣返回到了中国飞机离开美国以后我才可以拿到我的黄信封就是当时这么说的

在手机被放入黄色信封之前刘磊请求警官允许他用手机和家人联系一下报个平安毕竟他从巴西上飞机之后就一直处于失联的状态警官告诉他只能发短信不能打电话于是刘磊分别给自己的领导相关的同事以及远在中国的太太发了一条短信简短地描述了他的遭遇之后警官就立即把手机收走了这个时候的刘磊也是心如死灰一般

他对美国的印象则刻跌到谷底我之前也是在很多美国公司工作过对美国有非常好的印象并且是科技大国但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个草台班子这是一团乱麻一塌糊涂我觉得我这样的人完全没有理由被遣返但依然遭受了这种不公正的待遇我也知道不管我的想法怎么样这是站在美国的立场上考虑的

虽然觉得不公平,刘磊也只能默默接受这个事实其实后来审讯刘磊的那个警官为了安慰他还给他透露了一些他们后台是如何一步一步做出这个决定的信息这些本是不应该被分享给刘磊的也算是这位审讯了他几个小时的警官的一点仁义事已至此,刘磊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了只盼着能早点登上回国的航班但他哪里知道,煎熬才刚刚开始

那个时候应该是 15 号下午五六点然后一直等我等到大概晚上七八点十点一点消息没有我就去隔两个小时去问一下柜台的人把柜台的警官都已经问得不但烦了说不要再来问我了再来问我了我会生气的然后没办法就等然后我跟台湾大哥就时不时地聊一聊然后时不时地睡一睡然后一直等着每隔大概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他们的里面的警官会出来发一顿饭饭就是糊糊饼干果汁什么的非常恶心难吃

工业化的食物能量爆炸但巨难吃发的那些各种荧光色的糊状的东西只能说有能量能活下来很可怕我都想起来我都觉得宁愿坐牢也不愿意吃那些东西

到了晚上大概 10 点 11 点的时候一个警官过来把台湾大哥叫走给他安排了航班他就被遣返回台湾了我说你都有了我为什么没有我又去问他说你再等等不要了再来问我在边检休息室里边检的小黑屋里面有厕所厕所有门那个门不能锁你在里面厢所外面随时会被人推开

然后我当时在里面就是上大号的时候巨紧张好几次想去上都不敢去上实在憋不住去上的时候反而就也不行了因为那个紧张感已经过了我的点最后好不容易最后趁着凌晨大概两三点我看大部分人睡觉的时候里面好好去把它上出来我真的觉得太可怕了这个是小黑屋里面最可怕的一个体验

然后我一直等,等到大概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终于来叫我了那个时候从下午五六点到凌晨三四点等了十几个小时然后终于我航班说太好了,终于可以了他说很抱歉,我们给你回国的航班是不能安排在明天因为现在中国要求回国必须要有 48 小时核酸这是 2023 年 3 月份当时国内的疫情封控已经结束了但中国和美国之间的航班恢复的还很少

很多中国城市每个星期可能只有一趟航班往来美国就连上海这种国际出港航班最多的城市当时和洛杉矶之间一星期也只恢复到了两三个航班共不应求所以从美国回中国的机票非常难买

而且当时中国对于海外回国人员还是有一定的检疫要求的虽然不用在执行之前的什么 14+7 再加 7 的隔离政策但从美国飞来的乘客登机时必须要持有 48 小时以内的 PCR 核酸检测阴性证明所以刘磊也需要这个证明很快两个美国边检的警官就来带他去做核酸了

出去的時候那個警官可能他們也知道我不是屬於那種什麼政治犯啊或偷渡啊 舌頭什麼的還對我挺客氣的然後就說不好意思我帶你去外面的做和尚我需要給你上手銬你可以嗎我說沒問題很配合雙手給他就戴上了手銬就我覺得我想的挺簡單的就是我的下場已經被確定了

就是被遣返戴手铐什么的都是过程做核酸都是过程我觉得完全无所谓对我来说就又可以写个朋友圈了太有意思了这是非常有意思的经历因为对我来说我只要目的结局注定了过程怎样都 OK 我觉得完全无所谓相对来说我还比较想得开然后他就帮我一道道门带出去通过安全门过了什么安全电梯出了机场那是我 24 小时接近 30 个小时之内第一次出机场

然后后来就出了美国边境的大楼一出门我就才知道原来房间里面那么冷不是里面的问题是外面真的冷休斯顿休斯顿是在美国的最南边理论上是非常非常暖和的地方但就那几天不知道为啥外面的气温凌晨 95 度天还基本上是全黑的有一点点亮光大概三四点的样子

然後在機場的邊邊上就被帶上了警車警車跟美劇裡面一模一樣一個大大的鄉市貨車裡面全是除了第一排是被鐵網隔開的駕駛位和副駕駛後面全是一排排的鐵座椅就是靠背座椅全是鐵的連安全帶都是一個鐵皮一樣的東西然後他們讓我坐在後面把我手靠在前面的兩個椅子的欄杆之間然後就說委屈你一下我們很快就到然後就開出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去休斯頓之前都是在加州休斯頓外面跟想像中其實沒什麼太大差異因為美國的城市基本都有一點大同小異我就腦袋淋瓶子在想這肯定是我最後一次來這個城市也是第一次來這個城市好好看一看看到了肯德基麥當勞看到了什麼燒烤店德州看到了路邊巨大的德州的什麼賣船的店沿著路邊的所有的景色看到了所有的店我都記得非常清楚

但是它景色旁边开的车两个景观身上的味道就那个时候的画面是在我脑袋里面现在还是一个非常立体的画面跟我在小黑屋审讯室里面的画面相比非常非常生动我现在还完全记得并且对我来说是个非常褒义的画面是一个很正面的画面我不觉得那是一个很难受的感觉虽然坐在铁椅子屁股冰冷双手被靠在了前面的座椅上我觉得挺有意思开了接近一个小时什么鬼我没想过那么久我以为 10 分钟 15 分钟到了对吧开了整整一个小时

然後我專門看著太陽的方向正兒八經是從機場往正北方完全從一個到處都是麥當勞肯德基商場的一條主幹道開到了兩邊都是樹林子的地方我說不會吧這個倒帶到什麼鬼地方來了到了前面就看到了上面巨大的幾個字 Correction Center 拘留所然後我說沒想到拘留所還不是完整的名字再往裡面就是一個什麼那個鎮的名字我忘了一個 M 開頭的一個鎮的名字 The prison 就是正兒八經的 prison

The prison 监狱刘磊这才意识到压制他的警车居然开进了一座监狱这不是去做核酸吗怎么进了监狱是边检的警官对他隐瞒了什么吗难道除了机场边检他还需要接受别的部门的进一步的审问他什么时候才能顺利地登上回国的航班呢这些问题将在我们本周播出的下集里一一揭晓刘磊这次的奇葩经历才刚刚拉开序幕

你现在正在收听的是《亲历者》自述的声音节目《故事 iPhone》我是主播艾哲本期节目由亨特李制作声音设计王略感谢你的收听咱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