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7｜从主流“出走”之后，我们如何看待自己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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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介绍 在优绩主义主导的教育体制下，成为职校学生，往往意味着成为升学竞赛中的失败者，进而被排除在“主流”之外。然而，这也为职业教育的亲历者提供了独特的视角，来反观这场没有尽头的竞争游戏，重构对自我和世界的认识。 本期的两位嘉宾毕业于同一所中职学校，在成长中，他们开始反思那个被社会认可的“发展轨迹”是否合理，并尝试寻找自己的道路。本期我们将一起聊一聊，职校学生如何在自身经历与主流叙事的张力之间找到认同，又如何从对学历的渴求转向祛魅。 嘉宾简介 榀榀：温州某职校计算机专业毕业生，现休学中 烫烫：温州某职校电子商务专业毕业生，现于上海文化行业工作 时间线 03:55 去了大学之后，发现那里和我想要的东西不太一样 08:40 在职校做学生干部，和其他学生的信息差会慢慢变大 10:25 当时会一直给自己努力读书的规训，完全没考虑过其他的条件 12:11 很多时候，我们在慢慢对学历和身份祛魅 13:51 模式化的需求是一种陷阱，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目标放弃路上的风景？ 16:36 读一些和我切身相关的东西，能够弥补当前的迷茫和认同焦虑 28:45 其实没有人在滥用理论，起码我们今天所说的都和自己息息相关 32:02 “就像尘土扬起来了，但重要的东西总会先落下来” 37:30 与其对未来做无法实现的规划，我更习惯依靠本能 39:55 我们好像都没有太关注过身边的同学 43:08 体验过向主流叙事靠拢后，我发现自己反而更能理解和接纳自己 51:53 社会时钟在我们这儿，大部分情况下已经失灵了 54:28 当我们讨论脱下孔乙己的长衫时，先问问自己能不能承受住长衫？ 56:52 “这个长衫跟你没有关系，你要去找自己的衣服” 59:31 文凭为什么不再万能？我觉得是因为经济起来了 01:00:52 不再有什么确定的承诺，你反而是要拥抱那些风 精彩对话 关于过去** 问：刚进职中时，对未来有怎样的打算？ 榀榀： 我当时中考完之后，就凭着自己的一点机灵劲，找到了温州考最好的那个人，他刚好是考到了全省前十名。我就觉得我也想进他那个学校读书，我就说，我一定要考那个学校的研，因为本科考不了。一进学校我就拼了命地读书，我说最差、最差也要考一个二本，这是我当时非常天真的想法。 烫烫： 其实那个时候会想得比较天真一些，因为你能看到的路只是说，我要不要去念一所大专？甚至那个时候没有人跟我说可以念本科，你只能去参加技能考或者其他形式的单独考试。 高一高二一直在去慢慢地去做一些跟学生会相关、跟社团相关的事，后面我也发现通过这样的形式，和别人的信息差会慢慢变大，开始慢慢了解到更早以前的学长学姐他们的成长路径，然后就知道，诶，原来这个可能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想去发展的，那我现在应该要怎么走？最好的也是最方便的路径就是去念本科。 问：为什么高中时会非常努力地读书？ 榀榀： 我当时就一直自己给自己规训，说你一定要达到那个成果。我当时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一些条件，比如说家族的一些基因的条件之类的，完全没有care。我真的就是那种比较迟钝的小孩，有很多失败你打过来了，我会觉得我还能再搞，我根本不觉得中考对我来说是一场失败。 关于学历祛魅** 问：高三为什么放弃了原来的出国计划？ 榀榀： 忘记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好像是奇葩说，詹秋云说过一句话，好像是说什么我一直都在追什么的，我忘记了路旁的秋色有多美，大概就这句话。我就觉得我干嘛要一直去追求那些呀？我只想歇着，然后就真的歇逼了，我就真爽，爽炸，哈哈，你真不知道我那一年过得有多幸福。 问：怎么开始认识到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烫烫： 我觉得很多情况下，我们慢慢认识到对学历和身份的祛魅，基本上你认识到这个东西它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然后开始慢慢发掘。我是会感觉就是不管是你顺利升学到本科，还是你没有顺利升学，对于大学教育不说失望也好，基本上你也不指望说他给你带来什么东西，因为你发觉即使你做到最好，和做得一般和做得不好其实都差不多的。因为你基本上所面临的这样子一个社会和命运。你也会发现其实有些生活中的东西比你去追求那个目标更重要。 榀榀：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遇见了一个女生， 02 年的，就比我大一岁，但是人家赚得风生水起。人家是高中就已经出来了，只是一个 02 年的没有任何文凭的女孩。我就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如果你只是想要挣钱的话，学历可能真的不是个事。 关于本心** 问：我们想走的路，究竟是什么样子？ 烫烫： 一方面是比较本能的，你知道你想做什么和你愿意去做什么；还有就是你能做什么，其实是三个维度。虽然你能去做某些事，但其实你所做的一切也是社会关系和社会结构下的一个缩影。因为中专生或者说这个身份，我觉得它其实是伴随一生的。 我不觉得这是个负面的，这个经历反而对我来说是一次很好的体验，让我知道没有什么挫折，没有什么困难，也没有什么更差的，能够把我击倒了。我反而能够有一个比较积极的心态，把所有自己的行为给做到我想要的地步，即使可能没有太好的结果。 榀榀： 我之前很紧绷，就紧绷到我觉得稍微走错一步都会死的那种；我一直都在力挽狂澜，我感觉每天都在力挽狂澜。我觉得我一定要有个好文凭，我一定要有一个光鲜亮丽的背景，我后面还要考什么公务员之类的，我要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上的中国小孩儿。 后面是我真正离开了我的高中，离开了高中的规训，自己开始闯的时候才感受到，其实我只是活在一个很小很小的笼子里面，这个笼子的形状是由中国社会构成的。我现在的很多不正确也好，错误也好，真的不是我的原因，只是因为我长这个样子，刚好在这个社会里面被认定成错误，我可能需要换一个笼子。如果我现在离不开这个笼子，那就先把我一些能长的东西长出来。因为你横竖都是一场奇遇，干嘛不去玩一玩？ 关于阅读与“理论”** 烫烫： 在我看来阅读是可以找到一些理论上的东西，帮助我缓解对于目前处境的焦虑。真的要去做的话，你可以看破，你知道这个环境是这样子了，你也知道它以前就是如此，它未来可能也是这样，但是你没有办法去看透它。看透什么意思？就是你要去做行动。 你既然无法在其他领域去跟别人比较，那你在知识、品位、价值方面，是需要给自己建立一个自我认同的。读书帮助我建立自我身份认同，让自己能够慢慢走出，达到能看破同时又能看透的一个情况。 榀榀： 我觉得读书让我形成一种视角，以前看东西有可能只会拿自己的人生经验作为一种视角，但现在有了社会学，你就会更加柔和一点，就会更加客观，知道了事物的一些根据。 问：阅读带来的思考是怎么反映在大家生活中的？ 烫烫： 我可能会有一点愤世嫉俗，我觉得这些理论它其实是带有非常西方性的思维的，我们所学的社会学、哲学，都是从西方的理论进来的。那我们能做到的就是把这些理论学习完，然后开始认识到，这个世界好像跟我想的不一样——就这样不断地洗刷你的三观，就像尘土扬起来了，但是重要的东西总会先落下来，不重要的东西会慢慢地跟随空气一起飘散掉。 榀榀： 我就觉得我的知识像是化石一样被一层一层地给刷上了，最后刷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刷了很多，就这样子。 烫烫： 我们是教育制度下筛选出来的次等公民。你需要去迎合一种新的价值观，但它不是主流的，那你就会慢慢想要回归主流。我会去做的事情，是去读一些看起来很高大上，很宏大的理论，它能够满足我对所谓主流叙事的回归。 但其实我最后发现它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因为它只是诸多文化中的一种，但是读完之后你反而能够反观自身，慢慢地理解和接受自己的处境，也能够慢慢地去说：我的经历其实很独特，我做的事其实也跟别人非常不一样。 关于 “孔乙己的长衫”** 烫烫： 咱们连长衫都没有，哈哈咱们是没有这个说法的。我觉得长衫是说一个知识分子的一个体面，但是这个体面是一个被构建起来的概念，它是社会给你的一个期望。但是社会现在不期望你这样做了，它希望你去做一些它认为真正有意义有价值的事，但是你个体和社会的期望完全是不一样的。 或者说我们会意识到上升机会其实是一个陷阱，当你进去的时候，你虽然能够沉浸其中，但是它已经不能让你感受到任何东西了，因为它就是一个非常浅薄的，有点像纸窗户一样，你看起来外面很亮，但是你一点，其实东西就只有一点点。你反而是需要去离开这个长衫，因为这长衫根本跟你没有关系，你要去找自己的衣服。 榀榀： 其实更想知道，他想用这个长衫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套上这个长衫？如果长衫只是说我要有个学历，这个学历是一个很好的敲门砖，然后我要跳到更大的阶层去，我觉得他是承受不住长衫的重量的。 你始终是自己阶层的产物。你让一个非常渺小的人去背一个北大的学历，它的阴影绝对大于它的光环，我是这么觉得的。就当我们在讨论要不要脱下孔乙己的长衫时，先问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孔乙己的长衫。 制作团队 策划：子津、真丽 主播：静静、独角兽 剪辑：老三 文案：静静 排版：热带鱼 播客招募 在此，我们希望招募更多的职校老师（专业包括但不限于交通运输、信息技术、服装设计、农林牧渔类、学前教育、旅游服务等）作为节目嘉宾分享自己的执教故事。出于对节目嘉宾个人隐私的尊重，节目可匿名并做变声处理。 如果你是职校老师，并对以下选题感兴趣： 1、职校技能实训课程开设与授课经验，或职业技能比赛参赛故事及指导经验 2、校企合作实习的形式、落实与经验 3、职校教师转行故事 4、与学生们的相处故事 或提出自己的选题， 欢迎点击问卷链接报名。期待您的声音！ https://www.wjx.top/vm/OAZIGhS.aspx# 如何收听HOPE歪楼 你可以在微信搜索“HOPE学堂”关注我们，也可以在小宇宙、喜马拉雅、苹果播客、网易云音乐等平台收听我们的节目。 RSS订阅：https://www.ximalaya.com/album/57125120.xml 如果你喜欢我们的播客，想要和我们一起支持职业教育，欢迎点击微信推文中的“喜欢作者”给我们打赏，或者通过参与月捐这种更持续的方式，支持一直在职业教育领域耕耘的草根公益团队。 加入月捐很简单，关注微信公众号“HOPE学堂”，后台留言“月捐”，就能看到月捐指引。 欢迎与我们交流 HOPE歪楼是一档关于职业教育的播客。我们想要陪伴更多职校生成为自主、自立、自信的青年，想要传递默默耕耘的职校老师的声音，也想要与每一个你建立更多联结。 如果你想要分享你的故事、经历与感受，或者想要和我们一起聊聊职业教育，请给我们留言或邮件联系。我们也欢迎你以语音或文字的形式给我们写信，请将你的信发送到以下邮箱地址： [email protected] 也欢迎大家加入我们的微信交流群，一起分享职校相关的经验与观察。 想进群的朋友请在“HOPE学堂”微信公众号后台私信留下你的微信号，并注明“播客”，我们会尽快拉你入群。如果有任何问题，请联系微信号：hopecao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