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外卖骑手与3000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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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出市场 稍等一下上但时间的人没有四季只有一站和下一站世界是一个地名王庄村也是每天我都能遇到一个个飞奔的外卖员用双脚垂击大地您好 外卖在这个人间

不断地脆活 2019 年棋手王济兵在跑外卖的剑戏在手机上写下这首短诗随后他被一首诗刊收录被一位作家放进一本棋手题材的书逐渐被大家所知今年 8 月诗人和前媒体人陈昭华看见这首诗把他转到了微博随后浏览量过千万源源不断的媒体出版社找上门

王济兵走红了颠簸的一生似乎终于得到了转机他今年已经 53 岁在大部分媒体的塑造下他是一位写诗的外卖小哥他说这个称呼让他感到一些欣慰叫他小哥让他感到年轻

但他也不完全认可这个称呼百度百科上与王济兵有关的词条只有两句第一个是中国外卖员第二个是王济兵在工作之余写了三千多首诗外卖只是他摇晃的生活里的一个侧影他以一个底层劳动者的身份写作了三十年发痴过放弃过隐忍过直到被大家知晓最近他频繁地回忆起自己经历过的那些窘迫他感慨时间的奔腾

他说人们总说时间像流水抓不住但他觉得不是是人像流水时间抓不住这句辩驳也恰似他和他的诗篇的关系人们总说生命如诗但对王济兵是诗和文学构成了他的生命王济兵开始写作是在从文武学校辍学之后

他从小身板小,永远坐在讲台下的那张课桌,父亲担忧他身体素质太差,在初二的时候把他送进了文武学校,半天学文半天学武,王济兵在那儿学会了翻跟斗,但待了两年,家里没钱继续工了,他就这样辍了学,1989 年王济兵和二哥一起去沈阳做木工,三块五毛一天,在工地里所有工友的年龄都比他大了。

回到宿舍大人的话题是男女情爱他插不上嘴孤独让他开始寻找朋友下了工他去附近的公园里练武发现了旧书摊他开始每天去书摊看书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看金庸和古龙他回忆起说每次读到节骨眼上打侠抽出了刀要不要杀这个人这个人的命运会怎么样会不会死掉的时候就到了要回工地的时间了

就像灰姑娘一样到时间就要离开那些美梦但好巧不巧总是会碰到第二天再去书摊没看完的书被人买走的情况她对那些情节恋恋不舍于是她回到宿舍

会给那些没看完的故事编剧情续写那些小说那算是他最早的写作一年之后王济兵回到徐州老家帮父亲捞沙他说那是他迄今为止干过最苦的工作捞沙要走船船到河中人就得跳进去寂寞三分之二的身体踩着沙石拿着一个铲子般的工具捞起沙子倒进船身运到岸上卖钱那时候

王继兵的父亲在山坡上给他盖了一个小草房王继兵晚上就回到那住每次捞完沙皮肤都会变得非常的软仿佛风吹过来就能划破几乎每个手指和脚趾都渗着血睡觉的时候要拿枕头垫脚天亮就起来干活天黑才回去睡觉王继兵渐渐发现自己有思想了在封闭的农村里他有一种巨大的不满足

晚上他在草房里写日记写他发现的农村的荒唐事哪个家族发生了矛盾哪些地方让他失望写完了一本换另一本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这些日记和小说差不多

1991 年的一天,他看完一本杂志,发现杂志背后留有一行投稿地址,他也想试试,没想到一投即中。他写了第一部反映苏北农村现实问题的短篇小说《小车进村》,发表在郑州的文学刊物《百花园》上,这点燃了他的野心,那时候他确信自己想当个作家。

第二年春天王济兵正式开始写自己的第一本长篇小说依然是以村里的人和自己经历的事情为原型那样的写作毫无疑问是场酷刑白天干活浑身是伤浑浑饿饿晚上又呈现到文字里有时候王济兵甚至不吃不喝写到天亮创作的最后阶段他要腾写草稿一个字都不能出错极度紧张

有一天他照镜子发现自己的颧骨突出的厉害整个人也瘦得如柴火一样他后来才听说自己像是得了痴病一样走路的时候会突然翻跟头在不适合的场合也会突然练武甚至当他写到主人公丧父守孝的时候他去镇上买了一身白裤白挂打算穿着写稿

我读一篇作品他写到一个人在不同的经历他扮演不同的角色然后刚好写到一个青年在抚丧期间的那种心情我不知道怎么去准确表达他然后我就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虽然说不是校服但是在我们那个年代穿白色的衣服还是很忌讳的黑包子风一吹飘飘的像鬼影一样那种

我穿完这衣服从村庄边口走过引起我父亲的注意他看见我穿着一身白色衣服他就非常愤怒他和父亲也大吵了一架第二天等他劳作结束回到小山坡发现地已经是平平整整的了草房没了他蹲下来寻觅已经写了二十万字的书稿只找到了被烧毁的黑色纸屑他没有说话但他觉得自己的梦被烧毁了

生活已经没有意思了想当作家的这个梦在 23 岁这年短暂地闪现过一次此后便无影无踪迎接他的是此后 20 多年无尽的底层生活 1993 年王济兵认识了妻子并且和他热恋恋爱的心情很快替代了失去写作的荒芜感和妻子提婚之际王济兵曾经向父亲承诺自己再也不投稿了要回归一种正常的生活

可是正常的生活是什么他也很难解释今年当王济兵和妻子坐在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想起了 1993 年他们在新疆弃土坯的回忆王济兵说电影里面两个人弃的土坯还很茅草而自己一个人就能够在十分钟内垒两个不仅速度快他做的土坯边缘光亮当地人会排着队找他做

王继兵当时还很年轻体力好为了赚钱还去哈密抬木头一根木头两三百斤每次抬完肩膀上都留下一根根的毛刺需要让妻子帮忙挑出来正常的生活是居无定所的在新疆打工打了一年妻子怀孕他们离开了新疆回到了老家有了孩子也到了要和父亲分家的时候他们拿走了一袋子麦子住在爷爷做的老房子里房子很破

墙是土堆起来的房顶是草王济兵又开始想生存的问题他学会了开两米高的翻斗车去山东给专场干活这一去就是七年日子同样非常的单调十三个人的车队到了晚上就打麻将四个人一桌共三桌还剩下一个多出来的人就是王济兵孤独倒是其次

开翻斗车的司机要面对更加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开翻斗车没有不从上面翻下来的最危险的一次王继兵掉到一个土坑里四周都是土壁他爬上土坡一蹬车正好从脚边翻了过去整个七年车队意外身亡了三个弟兄第一个独自外出时出了车祸第二个弟兄开车时横穿马路和一辆大货车相撞第三个

就在王济兵眼前去世的前几年的冬天土地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那天的砖厂土堆的二三十米高翻斗车排着队一个个上其中一辆经过时翻了王济兵和两个弟兄赶紧下土坡搬车三个人爆发了力量把车掀过去王济兵先看见了一个水箱下面是果冻一样的脑袋

也就是在第三次事故之后经过大家的一致同意车队解散接下来该干什么那年他 33 岁没文凭没技能他想起 20 岁出头的时候 1993 年在新疆甘草湖边他看见打工的人们混在一起走向远方最终模糊成一个点消失在视野的尽头他那个时候想自己不要成为人海中消失的那个

但人到中年他依然在为生计挣扎他转头带了 500 元去江苏昆山弟弟在那打工那边有很多厂王继兵的笔名叫石荒因为他真的捡过几年垃圾第一次捡垃圾是在摆地摊期间到了昆山之后他去过很多家厂应聘但没有人要他年龄大没经验这些都是问题于是他想做点小生意

这样也不用再低三下四地去求人找工作了他带来的 500 元大部分用来租房和买家店剩下的用 50 元租了辆旧的三轮车 30 多元买了块彩色塑料布剩余的钱全去批发市场买了袜子手套和鞋垫几毛的成本卖一元摆在厂区外的地摊很火但本钱少货品少 38 码的鞋垫卖完了再有人来买就没了

他想到了收费品没生意的时候他踩着三轮车到处看见到有饮料瓶子就捡起来第一年他靠这样攒了两万元有了这笔钱后他在菜市场租了个摊位卖旧书他从昆山图书馆的折扣货架买了书还买了正版的叠片来出租这门生意比较赚钱一天能赚两百多元

更关键的是过去榴莲旧书摊的少年成了旧书摊的老板他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看书稳当的小老板生涯好景不长白摊两个月王继兵被举报了一个早上王继兵在摊上看书执法人员把碟片和书都收走了一干二净你要开成固定的摊位固定的店你必须要手续齐全

贪味没了攒的积蓄也没了

一瓶如洗之后他又重新捡破烂这次他把它当成了主业对他来说捡垃圾就像是资本原始积累的过程只要肯吃苦就能攒到重新站起来的那点钱不到三个月王济兵又把地摊摆了起来他觉得捡破烂甚至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有一回一堆小姑娘和小伙子围成一个圈在草坪上休息里面是好几个空的饮料罐子

但如果直接去捡的话要从别人身上跨过去显得不好意思王济兵心生一计他称赞小年轻们胆挺大又接着补充到这个地方蛇非常多经他这么一说人群一下子轰散开来王济兵就趁机把饮料罐捡走了在昆山的头几年日子一直在贫困线上挣扎朋友也少之又少这些经历教会他学会了享受孤独

每年回老家他会一个人到一河边上的山坡躺着什么事也不干把在外漂泊的经历走马灯似的回顾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候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捞杀少年的身体里苦难一直在

但写作好像消失了 1993 年在新疆打工的时候他一度动摇过对父亲的承诺他在纸上写下一些描写新疆的短剧视作一种炫耀读给新婚的妻子听希望得到嘉奖第一次妻子夸他写得好第二次妻子说挺好有些敷衍等到了第三次妻子把手里的盆子一摔表现得很不高兴他明白妻子和父亲一样不喜欢他写作

第一浪费时间第二活得不像一个男人对妻子而言写作是过分女性化和无用的东西那之后王济兵再也没有在妻子面前写过东西他告诉自己父亲还可以躲他可以一个月两个月不和父亲说话但妻子是最亲密的人要给他一辈子的生活要给他快乐在和生活搏斗的日子里那个年轻的有吃病的小作家好像离开了

但实际上一旦有充分的自由时间写作会重新的浮现带给他片刻的激情和活力在新疆他还是会偷摸地写一些东西

写完之后立刻销毁在山东开翻斗车的日子里大家在打麻将他就一个人靠在墙边不吵别人也不被别人吵每天他都写一篇文字专场里有一个精神有问题的流浪汉总爱在砖窑没有封顶的场口睡觉到了晚上他就爬起来演讲因为喜欢讲国际局势大家都叫他部长

有一次王继兵把这个部长写进了顺口溜里多给大家听大家都乐得不行从那以后王继兵也经常被叫部长后来他把写好的东西念给大家听车队里的人都会起哄那种写作是排忧解难的它的过程比目的重要写完的文字第二天就会被扔到灶台里当做引火的燃料拿去开灶

等到了昆山之后和妻子在一块写作和阅读又成了打游击偶尔在地摊上王济宾会抽空看看书即便开了旧书摊他也不敢在妻子面前阅读但他也依然在写写完扔了就是 2004 年前后王济宾和妻子实在没钱交房租了在河边搭了个棚住他已经没钱买纸了他把文字写在收来的旧纸箱上

写完就把旧纸箱打包卖了那些文字从来没有留下但慢慢落在骨髓中在河边睡在木板上他还是会想起他作假的梦他说那是生活中的一个梦它是一种虚幻的东西但梦是生命里真实存在的尽管它只是一个幻觉但你不可能把它剔除出去他把生命想象成黄瓜写作就是插在地里那根辅助黄瓜生长的竹竿

他说没有这个架子的话黄瓜是匍匐在地上的他也结黄瓜但地上的黄瓜一面是绿的一面是黄的他并不健康还有一种更加直接的理由那种愉悦的感觉让他感到快乐忘记了苦痛有时候顶风作案偷情般的写作他甚至觉得有点刺激 08 年的时候王济兵开始上网在 QQ 日志发自己写的东西

但那个东西是什么他也说不明白,大多数时候只是纯粹的一段话,比如想母亲的时候他就把母亲推磨的场景写出来,有一天他把这些场景描写发给一个好友,那位朋友告诉他,你在中间断一下句,这就是诗歌,这是诗歌吗?以前王济兵只知道汪国珍的诗《伪字押韵》,像一首顺口溜一样写下来。

他觉得很新奇诗歌他觉得是很高大的他想让自己写的文字往高处走就开始练习写那种断过句的文字第一首诗他写的就是母亲和小说一样长里面还夹杂两段顺口溜想到哪儿就是哪儿没写完一首他就会上传到 QQ 空间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他自嘲最开始写的诗写得不伦不类都是空谈

但他并不着急他告诉自己如果过了一年之后再回过来看自己的作品觉得幼稚那就是有进步这样自我满足式的写作悄悄坚持了八年 2017 年他又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彻底抛弃了那个过去幼稚的不成熟的诗迹现在这个账号里有一千多篇日志诗是凑巧出现在王济彬的生命里却赋予了他新生

04 年王济兵靠第二次捡垃圾的积蓄又重新做回了生意在新建的菜市场里他租了三间店面还第一时间领了营业执照他们一家住在店里起初三间店面里一间做商铺两间生活起居后来商铺扩大到两间生活的空间越来越小经营的空间越来越大日子也终于越来越好了

几年后王继兵在一栋打工楼里租了第一家店面开启了超市他开始操心起更具体的问题比如孩子上学的问题儿子上初中的时候昆山这座外来人口聚集的城市开始推广积分入学王继兵是外地人积分不够儿子就没法上学那年一大堆家长去教育局讨说法他也混在其中在窒息的人群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很难受回家

他写了一首诗诗的名字叫《鸟人》他在诗里写道几十年来想做一只鸟最终做了个鸟人生活经验的丰富和他向来敏感的情绪打磨着他的文字在诗歌论坛上莫班车也就是王济兵的网名变得越来越有名气在现实生活里王济兵韬光积蓄在昆山买了一套商品房

他给儿子报了国际学校一年学费五万元人过中年他背上了贷款终于不再一贫如洗 2017 年一位网友把王济兵推荐给了徐州市座协的副秘书长批州座协常务副主席杨华杨华加了他的微信和他聊了很久劝他把尸头给尸勘绿峰王济兵在犹豫他心动但又觉得这是背叛了父亲他安慰自己把这当成做了一件坏事

他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当晚他把自己写的诗投了出去一投即中和多年前投给百花园的小说一样那种感觉被瞬间串联但他不能张扬让看寄过来的那天他把刊物藏在了自家超市仓库的货柜中间心里隐隐的有种负罪感但压抑的写作热情又被重新点燃了

紧接着就是不断地写不断地偷样看一本一本的网加记王继兵分着地方藏他不清楚妻子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事情枕边人大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说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去偷偷地抽了一颗烟加入试作协的条件是作品登上四本省级刊物那年王继兵轻松达标

一年后的春节他回到老家和父亲聊天时接到电话通知他入选徐州作协他心跳得很快那一年他已经 50 岁了但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他声音很低哀敬父亲说我现在又写作了已经加入了徐州作协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我加入徐州作协会他知道这件事情

父親認為自己虧欠了王吉兵毀掉了他的一生

而王继兵则认为是他亏欠了自己的父亲这件事情像沙子一样一直在王继兵的心里也在这件事情之后王继兵心里的石头终于卸下了他把自己的诗播放给父亲听父亲没有评价但他记得那天夜深的时候经过父亲的房门听到里边还响着念诗的声音

在他投稿的诗里第一首就和父亲有关他写过的一千多首诗里有两百多首都是关于父母的也就是在加入作协的那年他的父亲去世在首龄的七天时间里他给父亲写了四十六首诗直到现在他还把和父亲的聊天框置顶每天他都会在这个对话框里写诗和念诗他以此来怀念父亲他深信

人真正的死去不是肉体冰冷,而是被遗忘。就在前年,他的母亲也去世了。王济兵遗憾的是,自己的那么一点称得上的名气,在父母晚年甚至离世之后才姗姗来迟。现在,他每次回徐州扫墓,都会带上一些奖杯和诗刊,烧给父母。被烧毁的诗篇在坟头上飘扬。

他这辈子烧过很多文字和以前故意烧毁的那些相比燃烧的诗篇意味着告慰惭愧和存在 2018 年前后因为网购的风靡王济滨超市生意陷入冷淡捉襟见肘的感觉又占了上风银行卡没钱下个月房贷哪里来

他开始负债越陷越深他在这个时候发现了送外卖的生机骑上电动车从早上十一点跑到晚上十一点同时兼顾自家的超市经营这一年他四十九岁在骑手里属于高龄

送外卖激发了写诗的新的灵感成为棋手赋予他的东西比他想象的更多 2020 年外卖平台搞了个外卖小哥才艺展王济兵挑选了 20 首诗发了过去得到了 300 元的奖励

随后平台又把他的诗发到了网上那之后就有媒体关注到了王继兵登门拜访记者进门的时候会跟王继兵说我过来采访你不是因为你的生活或者你的写作记者会继续说我们觉得你很励志是个新闻点王继兵心里明白了媒体原来只是关注反差一个生活在底层的人竟然是一个诗人他们其实并不关心你到底写的怎么样

但他还是感到感激脱下蓝色的旗手服他开始在一些诗歌颁奖现场频频现身在海南他拿了某个诗歌金奖得到三千元的奖金他自己又添了两千元给妻子买了一件衣服妻子很高兴从那之后他也不再对王济兵的写作表示不满

生活好像终于给了这个苦命的男人一些回响那个最让人们熟悉的代表作赶时间的人就是在这个期间被写出来的一般情况下他写的诗会反复地修改但那首诗他反复看觉得没有任何问题站得住

陈昭华的那条微博获得了超过 1300 万的流量几家出版社联系了王继兵但他选择了最先关注到他的那家媒体也一家一家地造访在一次采访中有记者问他外卖棋手辛苦吗王继兵顿了顿笑着说外卖棋手是他干过最轻松的工作现在文学和他不再分离

只是生命的时钟已经走了大半今年他觉得甲状腺肿了起来去昆山二院检查肿瘤是恶性的医生让他到上海继续看病王继兵没有理会一声不吭地回了家谁也没有告诉也是今年的一天王继兵因为过度劳累一觉醒来发现脖子上的肿瘤更大了他这才又去了医院幸运的是查出来的肿瘤是良性的

他的记忆力也在肉眼可见地衰退年龄向潮水涨起来

记忆就像沙粒一样被冲散他会经常忘记谁在自家的超市赊账了所以每次遇到赊账他都要先拿手机拍下照片然后用微信发给妻子他开始忘记那些事情发生的具体年份儿子上学是几几年的事情他要掰着手指头倒着数是哪一年回的老家捞沙什么时候在河边搭的棚子这些也都得仔细想一想他喜欢流泪

想到失去的父母就会止不住地哭泣有时候在超市看店没有生意他就呆呆地想着自己的父亲母亲想着想着就哭出声音只要有人突然进超市买东西他就会假装打哈欠这样谁都看不出来自己在哭这也是属于他自己的秘诀他时常感慨是什么让他走到了今天或许是苦难里的一束光

让他对人间保持着最大限度的信心对握住笔写下去还有一种期望他永远无法忘记他和妻子在河边搭棚住的一天晚上风雨大作王济兵安静地躺在木板上突然看到隔壁房子的阿婆拿着手电筒照着自己没到刮风的时候

那个棚子是呼呼啦啦呼呼啦啦的响因为这个水啊就会从那个木板定的吧它木板有缝水就会从木板上窜上来有的时候特别是挂大棚的时候我们都不敢睡觉因为还带着孩子都坐在那里等着天亮但是您会发现它手电在居民楼它的居民都是小楼两层的最多是三层的那也本地的老太太她会用手电去照去看看这家人有没有被风吹掉

他没照的这种光是我最黑暗之中的那天日子里最亮的光那束隐喻般的从高处照下的光芒他带着希望和热气直击了他的心脏他也坚定了一个信念要活下去要写下去因为疫情今年有三个月王吉兵都住在超市里如果被封在家里就没有办法出来赚钱了

外卖的配送费今年也下降了钱越来越难挣被外界关注后他的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主要还是精神上写诗发表给他带来的愉悦和成就在经济上他还是头疼

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沉默的爸爸去学校开儿子的家长会他急得连外卖头盔都忘记摘后来想起来他想这样对儿子是不是不太好但好在自己的儿子女儿都以自己的父亲为骄傲儿子上高三的时候发了一条朋友圈里面是王济兵的诗儿子在朋友圈附了一句话说我老爸的诗真绝

女儿有时候和朋友打电话看到王继兵在采访也会告诉朋友小点声不要影响自己爸爸采访他写过一首诗叫《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那首诗来源于一个平凡的午后邻居送来了不要的旧沙发妻子和王继兵忙上忙下地装点着旧沙发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一直以来我不停地流汗不停地

用体力榨出生命的水分人不能让生活变得更纯粹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爱着爱我的人快三十年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如何在爱人面前热泪盈眶只能像钟板一样让爱在爱里就像时间在时间里自然而然滴滴答答

王继兵说他始终认为今天付出的善良生活会还给你哪怕你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是活得很坦然

1992 年 23 岁的他想成为一名作家他听说作家们写作桌子上都是乱糟糟的会把纸写完就随处一飞他也学着这么干草房子里没有钟有时候不知道写到几点他就在飞舞的纸张里入睡 53 岁这年自己的新书马上就要出版了他期待寿书能够给他带来一些收益这样的话房贷就不会太难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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