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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27-她说她从来没看得这么清楚,他说他再也不想使劲看清了

20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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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醒程序已就绪,如您已做好准备,请睁开双眼,一个全新的世界正等待被看见”。他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这样说着,那些沉睡已久的记忆逐渐展开。 他是一名画家,描绘的大都是平淡无奇的风景,但胜在画风独特,笔触细腻,有种说不出的雾蒙蒙的温柔,进而得到了一簇拥趸,有人问他创作灵感的来源,他却只是说“我只是把我看到的画下来而已”。 然而正值创作巅峰的他却遭遇眼疾,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预兆,毕竟从小他的眼睛就不好,能够成为一个画家,实属幸运,这么多年下来,该有的名气,金钱,地位都有了,他也并不觉得惋惜。 本想就这样功成身退,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经纪人以及收藏家都极力劝说他进行冻眠,等待未来有一天医疗技术足够先进,能够治愈眼病,他再醒来继续作画。这听起来真是一个能卖钱的好故事,这样他“睡前”和“睡后”的画,大概都能翻上几倍。 他并无家人,身无长物,也觉得无所牵挂,那选择就此睡上一觉,大概也算不上是一种损失。 要说爱人呢,也不是没有过,虽然他身边并不缺少陪伴,但是总还是会想起她。画家那时候还只是一个画画儿的,称不上“家”,他的作品也没有得到大众的认可,只有她一直鼓励着自己,虽然她并不懂画,却总是盲目地相信他的才华。这种盲目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尤其在没有人看到他的时候。 她喜欢画家的想象力,发出的赞叹听上去总有些笨拙,“你看你画的星星有尾巴!”“你眼里的山怎么看上去这么软绵绵的,不过感觉很像棉花糖”。他也只是说,“我只是把我看到的画下来而已”。 有一天她离开了,留下了一封信,大部分的内容记不得了,只记得她说:“我眼里看到的世界总是和你的不一样,或许是我不懂你吧”。 画家其实很想告诉她,他并不在意她是否能看懂,毕竟每一个画家都在画一些以为只有自己懂,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他也曾想过,如果她真的能看到自己眼里她的模样,就不会离开了吧。 “如您已准备好,请睁开双眼”。温柔的女声再次不带感情的提醒着他,是时候准备好迎接这个新世界了。 起身以后,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完全好了,甚至比冻眠前看的还要清楚很多很多,他像个刚开始走步的孩子,仔细辨别每个事物的模样,花很长的时间发呆,盯住某个物品,发现它们原来非常光滑,没有参差的毛边。看着路灯发呆,原来它们没有大大的光晕,只是一个完整的圆。看着街上的每一个路人的脸,他都觉得熟悉又陌生,这样清晰地看到他人的五官,他显然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 尤其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已经进化到可以将视野范围内看到的内容直接传输给对方,甚至不再需要用语言去描述。因为这样的传输更加精准高效,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的更像一个机器人,或者说像阿凡达那样可以用鞭子和他人共通的种族。 人们真正做到了,看着同一片蓝天,我眼里的和你眼里的如果有任何不同,就把我的复制给你看,你看,那边的云彩,是一个柯基的屁股。 这对于他来说不得不算是一个困扰,画家这个职业似乎变得可有可无了,由于人类高效进化的程度,令想象力变得似乎有些累赘了,或许说这种想象力变得愈发稀缺了,一些本来具有创造力的“错误”,在这些过程中被逐渐校正了。 那次他去看自己的画展,展示的都是他“睡前”的作品,两个学生在激烈的讨论着为什么他画里的所有星星都有个尾巴,最后的结论竟然是,可能以前所有星星都有尾巴,只是发展到今天尾巴被去掉了,不然很容易被捕获。他甚至有些哑然,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无力感逐渐袭来,他发现他更加无法、也没有必要和任何人描述自己眼里的世界了,无论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然而最令他困扰的是,他现在看到的星星也真的真的没有尾巴了,他才知道以前只是因为眼睛不好,对这个世界感到眩光,他也真的只是“把自己看到的画下来而已”,事实是他不是一个有才华的画家,也只是既幸运又不幸地拥有了这个所谓的天赋,并把它们记录下来了而已。 于是他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再去关心画画。这个新世界也为了迎接他做好了准备,每一个冻眠醒来的人,都会收到很多“学习材料”,关于这些年人类都经历了哪些重大变故,以及自己亲朋好友生前的记忆,都会被保存下来,留给睡醒的人看。他在资料中看到了她的名字,但总觉得还不是看的时候,于是刻意忽略了。 他开始关注其他的事情,却找不到除了画画以外还有什么是他擅长的。这样过了几年以后,他决定再次睡去,只是这次他不打算醒来了。 冻眠空间的人对此表示理解,毕竟他不是第一个无法适应新世界的人,签署同意书之前,所有的进展都很快。 再次躺到醒来的那张床上,工作人员问他在真正睡去之前脑海中想看到哪些画面,他终于还是又想到她了。画家并不在意她最后和谁生活在一起,是儿孙满堂还是孤独终老,也不在意她是不是变成了发福的老奶奶,“麻烦播放她生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吧,我想看看最后她都看到了什么”。能看到这些,他突然觉得进化成机器人也不是全然没有益处。 那是一个海边的落日,晚霞是橘色与粉色夹杂的,云朵散乱地飘着,海浪拍打着沙滩,她应该活了很久,视野有些模糊,还有飞蚊症的干扰,这种久违的视觉瑕疵令他感动,很好,她是老死的,和她期待的一样,好吃懒做,善始善终。 “我终于和你看到同一片天空了,真的比我眼里更美”。 —— 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有容,向21世纪20年代的地球人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