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阿吴,今天呢,我想来聊一下繁花啊,这部万众瞩目的电视剧终于播出了,我现在看到的是第 8 集,我就简单讲一下吧,我对这部剧的一些观感,以及我对墨镜王的一些看法啊。
等到这部剧 30 集全部播完之后,如果我还有更多的意见要表达,那么到时候再说啊。
繁花这个小说我当年是第一时间就读了,呃,我中文阅读的这个小说,就是本世纪的那些小说,我读得不是很多啊,繁花是其中一部,当然也是因为体裁的原因。
对这个小说呢,我现在的感觉和观点和看法呢,是有点变化的,但是有一点我还是特别认同,就是这个小说最成功的地方还是语言,这个小说的语言处理方式非常非常的特殊,金宇晨是非常巧妙地找到了一个临界点,这个小说的语言,它既不是官话又不是方言,既不是书面语又不是口语,这个语言好像没有占领文本,也没有脱离掉文本,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就非常对王家卫的胃口。
王家卫就特别喜欢表达这种临界的状态。
阿飞正传、重庆森林这两个电影里面的人物关系都是这种,包括繁花,这个小说里面用 1 千多个不想来表达暧昧,表达多益个,也就更加的对王家卫的胃口。
还有这个小说从地域的角度来说,这个覆盖面非常广,既有所谓的前租界区那一块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书写,也有上海的东北角大洋浦那一块工人阶级的书写,这两块是构成了很好的一个互动互补啊,不是说只有我们上海曾经多洋气啊,只有资产阶级遭遇革命后的阶级失落,精神创伤,上海比香港比下去了,这种啊,不是只有这种。
另外一块啊,也是语言方面的,它这个语言有一种自然主义的风格,就是这个小说的语言给我的感觉,它是一种自动的书写模式,就好像作者写了一笔之后,它自动的这个语言像流水一样的铺开了,这个在当代的中文的小说里面是非常非常罕见的。
但是呢,最近两年啊,我就突然间感觉到这个小说的性别试点还是有点问题,就是它里面的这个女主角啊,有有一种怎么说呢,就是主动往上扑的,大义凛然的那种样子,这个让我感觉就不是很舒服啊。
这是我自己的一个变化啊。
最典型的就是和淘淘关系很好的,在华庭路卖衣服的小琴那个角色,哎呀,我就觉得这个角色有点真的是有点太男性视角了啊。
包括金宇晨,他特别喜欢讲的那个事情,就是曾经有一个呃,就是花容月貌的,在淮海路那一代,他们那一代的人全部知道的那个一位女性吧,后来沦落了,几十年过去了,她有一次碰到这位女性居然在街头卖袜子。
丁雨辰就特别特别喜欢讲这件事情,我觉得这个事情讲得就太有点直男癌了,我觉得是这套叙事模式就是太老旧了一点啊。
还有一个问题,我觉得是一个 50 后的问题,我最近是发现啊,中国大陆不管是哪个地区的 50 后,上海的也是一样的,对外面的世界啊,真的了解很少,他们对中国很了解,但是对外面的世界,不管是西方的,欧美的,还是其他的地方的,第三世界的,日本的,或者说是了解非常非常少。
上海是到了 70 后一代开始,我觉得这个视野就打开了,真的是有一个全球化的眼光了啊。
不过关于原著,我这里也不想再多展开了,我还是想说回王家卫的这部剧啊。
我这里呢,先想还原一下王家卫的改编的思路。
我是看到第 8 集,我整体的感觉呢个剧实际上就是按照一代宗师的模板来改的。
黄河路就是商场五菱阿宝和汪小姐林子之间的关系,就是一个言情的叙事嘛,也就是整个电影两条线,就是商场和情场两条线。
整个商战的路子是完全按照武侠剧来拍的,这是香港导演拍类型片一贯的路子。
如果有一些观众认为这个商战股票有失真,细节上有失真,那其实可以比较一下伟家辉的经典的电视剧大时代嘛。
刘青云在这个剧里面学习炒股的方法,就更加鬼扯了,更加神棍了,但香港观众是根本不会在意的。
王家卫的这个改编思路,当然啊,客观上确实存在障碍。
小说里面的 60 年代那一块呢,肯定是没有办法拍的啊。
还有男女情色的那个部分呢,我有听到一个说法,说是现在的审查呢,是不让拍婚外情,尤其是正面人物的婚外情是不能够拍的,所以花样年华的修复版在内地一直没有供应就是这个原因啊。
但是呢,话又反过来说啊,我觉得啊,以王家卫最近 20 年的这个品位啊,他未必会认同这一块。
比方说小说一开场淘淘绘声绘色地讲捉奸的那场戏啊,还有后面小毛和淫凤的那个性爱的段落,我觉得王家卫是很难认同这种底层的、市井的,非常肉玉的这种处理方式。
还有包括人物的造型,从花样年华开始,王家卫电影里面的主角就必须是那个派头啊,张震在一代宗师里面跟人打架,还有头发梳成那个样子,还有三件套,那这个就跟小说里面的人物的那个造型是区别很大的啊。
所以无论是主观的原因还是客观的原因,我觉得繁花现在的这个最合理的这个模式,或者说现在的这种一代宗师式的这种改编,就是非常自然合理的一种改编方式,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一代宗师是讲大时代的变迁,个体的选择啊,传承的这个文化,有灯就有人,那繁华也是这个背景。
上海是在 1992 年 解冻了,复苏了,一个新的大时代开始了。
阿宝的选择啊,炒股,那炒股,商战作为一种记忆,和武术的记忆实际上是一回事情。
王家卫选择这个年代,是为自己的想象找了一个切入口,这个解冻的年代,这个解冻的上海,是揭示了他的父母民国前世的那个上海,就是这个点,是让它有很大的想象冲动,叙事冲动的,它是将上海的这种再度繁华啊,处理成了一种类型篇的五菱叙事啊,我觉得大致的改变思路,改变框架就是这样的。
接下来我再讨论一下受众的反馈的一个情况啊,我个人的一个观察不一定准确啊。
现在攻击这部剧最主要的两个群体,一个是援助党,还有一个是上海文化党。
原著党是认为不按照原著改就是错,原著写得多么多么好啊,那你既然买了原著啊,剧名还是叫繁花,一个字都没有改,你现在改编成这样,这不是骗人嘛。
我觉得持这种观点呢,我其实是很难辩驳的,就是你都这么认为的,就是说一定要这样这样为什么呢?
因为王家卫一直就是这么操作的,东邪西毒和射雕英雄传就是没有任何关系,这个电影里的人物和小说,金庸小说里面的人物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电影名和小说名还不一样,但取名的意图是一样的。
王家卫当时的改编意图呢,是颠覆经典。
徐子东就一直说嘛,他说徐子宗对香港文化是有点研究的,他说香港文化一直有鲁迅的故事新编的传统。
但是我觉得繁花的这次改编呢,还是相比东邪西毒那次改编,我觉得还是有一个微妙的变化,我觉得比较接近金瓶梅和水浒的关系。
金瓶梅是把水浒传里面潘金莲、西门庆两个人物拿出来了之后另起炉灶。
那么繁花呢,差不多是这样子,但是他拿出来的人物呢,更加多一些,对人物的改造呢,更厉害一些,意图就是我刚才说的,搞一个 90 年 代魔都改开以后的 50 商界版的一代宗师啊,上海文化党的不满呢,意思就是 90 年 代的上海不是这样的,黄河路不是这样的,这是民国上海啊,那个时候的人做生意也不是这么做的啊,好像过家家一样,形同儿戏啊,几千万啊,就这么搞啊,几千万的大生意。
还有就是哎呀,哪个哪个演员的上演化讲得不标准呢啊,这个奸团音应该这么发呀,哪个演员讲的是标准的啊,是这个木心如果活着,他肯定会赞赏这样的一个讲法的。
这类观点呢,我觉得就是以写实的标准来评判一个想象化的类型叙事啊。
如果以这个标准,那贝托鲁奇的末代皇帝该怎么评判呢?
你肯定不能从贝托鲁奇是否还原了近代中国,展现中国人形象是否准确啊这个标准来评判这个电影吧,对不对?
好,那接下去我想说一下我对这部剧的不满啊,大家不要误会啊,我不是来替墨镜王打抱不平的,我觉得文娱评论还得是在保有个人立场,个人品味的基础上,要稍微超脱一些,做一个呃理性化的这个判断啊。
我先说一些细节啊,按照墨镜王这个一代宗师的这个思路,这部剧的选角有一个重大的事物,就是新纸雷。
我是觉得他是完全压不住李李这个角色,这个角色在黄河路啊这个商战武林世界里面,他算是一个新晋的高手嘛。
那星志雷在那里真的是不断地凹造型了啊,也是使用了各种角度,各种打光来拍这个人物。
但我觉得这个气场就是不行。
其实啊,最合适的人选还就是一代宗师里面演贡二的章子怡。
呃,也是北方人,刚烈又怎么说呢,英姿薄法,还有一种闯入者的外来视角。
还有呢,胡歌和马艾利的关系,我觉得也有点问题,处理的我理解。
王家卫的用意就是表现二人情感层面兜兜转转多少年,那种真真假假的关系。
这种关系的展现呢,需要一点冲击力,有一种启示的强度啊,还有那种戏剧化的冲突啊。
但这部剧里面两个人的势头啊,我觉得那种拿枪拿掉啊,那个姿态有点过了,好像真的在做戏的那种感觉了。
而且我比较同意我一个朋友的观点,马艾利的表演是有点在学海上花里面李嘉欣就有一种看透世事的精明啊,举手投足又要体现出一种妩媚感。
另外我觉得多多少少也有点参考了海上花里面的刘嘉玲。
但是我对这部剧的不满意其实不是这些细节啊,是整体上。
我觉得这个剧还是王嘉卫泄密式的自我重复。
王家卫是 1997 年, 他的儿子出生了,那年他差不多是 40 岁,他是 58 年 出生的,那么儿子出生之后,他就开始拍摄怀旧体裁的花样年华了,就是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王家卫人到中年之后不可自拔,一头陷入了怀旧狂潮当中去。
我觉得从花园年华这个电影开始,他作品反映出来的都是一种追寻乡愁,回归母体式的那种冲动,是个非常非常典型的保守主义的心态啊,他就非常极端的痴迷那种失落的情感,措施的情感,那种表达。
但这种情感的质地就是伤感嘛。
小布尔乔雅嘛,就是越来越自我泄密啊。
最典型的就是森田芳光那个电影,其后其后里面梅林帽的那段配乐,哎呀,这一段配乐真的是被王家卫反反复复地用。
这次在繁华里面也是,我觉得真的是太泄密了。
日本美学就是这样子的,日本美学就是特别欣赏一种泄密在一种情境里的感觉。
还包括他们的耽美啊,日本人的唯美主义也是这样的,一种耽美就是泄密。
在这种美的这种感觉里面,还有什么?
就王家卫就越来越痴迷那个黄金光,我觉得这个黄金光,它的广告也是这样,黄金光,对吧?
但是我这个黄金光不仅仅是这种广告的美学啊,就给人感觉好像是一种想象性的,沐浴在那种母体怀抱当中的温暖啊。
其实严格地说啊,王家卫到今天就拍了两部当代香港体裁的电影,一个是重庆森林,还有一个是堕落天使。
堕落天使的故事基本上都发生在黑夜,重庆森林真的是一个很大的例外,这个电影是有强烈的梦幻特质,还有一个大陆的视角。
但这个电影在王家卫电影里面最特别的是,他是看向未来的,他想象的是未来。
我之前讲过,王家卫把 97 想象得特别美好,那我自己啊,主观一点说,我自己现在也人到中年了,也能体会这种情绪啊,就是人到了一定的岁数之后,就真的会特别怀念 20 岁之前的啊,这种青春时代啊。
张爱玲在对照记里面说悠长的像永生的童年之后是崎岖的成长期,也是慢慢长途,看不见尽头,再后面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但我其实理性上是抗拒这种状态的,我还是相信未来的。
意大利著名的新现实主义导演维斯康蒂,他是贵族出身,而且是那种顶级贵族,富可敌国的那种。
他的父母都是米兰的实业家嘛。
韦斯康帝后来拍的片子都是自己投资的。
那他早年是左派,是异共大帝在波动,这个电影拍的是渔民嘛,就是非常典型的左翼的视角。
韦斯康帝到了晚年的时候变成了右派,他就反复地拍贵族的陨落。
德洛兹是概括说这个维斯康帝表达的意思都是一切都太晚了。
但我自己觉得维斯康帝的视点特别好,比方说爆经典的爆这个电影啊,个电影是肯定的,是贵族的尊严,但更重要的是这个电影展现出来的是一种看透世事的那种洒脱感啊,他丝毫都没有贱腻的那种伤感,这个和西方荷马史是英雄主义叙事的大传统是有很大的关系的。
所以繁花这部剧如果说有什么致命的问题,我觉得不是什么改编的施策,也不是什么时代还原,还是一个创作者心态的问题,泄密式的自我重复,这个就是症结所在。
好了,我今天的分享就到这里,谢谢大家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