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众朋友们大家好,祝各位中秋节快乐~这一期我们要分享的是新小说代表作家——娜塔丽·萨洛特。由于萨洛特的文字风格独特,所以本期提及引文都将附在节目详情页里。
2:35 萨洛特的创作生涯起点:Tropisme(蜻蜓点水提及)
7:10 《怀疑的时代》:向“人物”发起挑战
17:55 《天象馆》:什么故事?什么人物?
35:27 如何解放语言,抵达内心的真实
51:00 《童年》,一部奇特的回忆录
1:11:20 萨洛特的省略号,犹如地下铁
1:17:28 超越语言的时刻,以及新小说意义讨论
下期预告:拉斯洛《反抗的忧郁》
《天象馆》 她知道也许还是谨慎些为好……她在他们眼里是一个脾气古怪、从小娇生惯养、叫人无法忍受的老小孩,这点她很清楚;但她没有力量克制自己。另外,她感到最好是相反,故意进一步强化自己在他们眼中的这种怪诞形象,和他们一起嘲笑自己,哄哄他们,叫他们别生气……她用孩子气的哭腔说……她原先躲在这样一个柔和而温暖的世界里闭门不出,如今这一切成了被他们践踏的冒烟的废墟,胜利者正踏着它前进……他们在建立新秩序、新文明,而她却悲惨地在瓦砾堆中徘徊,仔细寻找破旧的残骸。他们在追他。在包围他。毫无出路。他被逮住,关了起来;稍稍动一下,略有一点不老实,他们就蹦起来。他们不断地窥测、监视。 《童年》
1.
“这么说来,你真要这样做了?‘追忆童年往事’……你不喜欢这几个字,觉得很别扭。不过你得承认只有这几个字才最恰当。你打算’追忆往事‘……没有什么可扭捏的,就是这样。”
“是的,我毫无办法,它在诱惑我,不知为什么……”
“也许……莫非是……有时自己并不意识到……也许是因为你的体力在衰退……“
“不,不会吧……至少我没有感觉到……”
“可是你要做的……‘追忆往事’……难道这不是…… ”
“呵,别说了…… ”
2.
“多么不幸!”……这几个字确实像鞭子一样抽着我。鞭条缠住我身,越缠越紧……那么说这就是可怕的、最可怕的事了,它的外部表现是热泪纵横的面孔、黑纱、绝望的呻吟……“不幸”从未靠近我、接触我,而此刻它突然降临。这个女人看见了它。我在“不幸”之中,如同所有没有母亲的人一样。这么说我也没有母亲。显然我没有母亲。但这怎么可能呢?这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呢?妈妈曾经平静地擦去我的眼泪说:“别这样……”如果这的确是不幸,她能这样说吗?
(省略部分)
我蜷缩在床沿上,一动不动……突然我身上产生了反叛、奋斗,我使尽全身力气去推开、粉碎这个想法,我要打破这个枷锁,这个甲壳。那个女人要把我锁住,我是决不干的……她什么也不明白,也不可能明白。
“你这是第一次被一个词锁住吧?”
“以前像不曾有过。但是在这以后,我曾多少次惊恐地从字词里逃出来,它们向你扑下来想将你锁住。”
“就连‘幸福’一词也如此,有时它很近,很近,准备落下来,可你还得设法引开它……不,不要它,不要这种词,我害怕它们,我要避开它们,但愿它们别靠近,别碰任何东西……我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为它们准备的。”
3.
“我最后看一次《我的第一件伤心事》……有好多段落我都能背下来……我觉得它们完美无缺,光滑,整齐,圆润润的……”
“你需要这种整齐,这种光滑和丰满,不能让任何东西露出来……”
“我那时喜欢固定的、确切的、不变的东西……所以我后来爱上了平面几何、无机化学……初等物理……阿基米德定理,艾特伍德机器……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波动,不会变得不稳定和模糊…….当我离开这些使我感到绝对安全的范畴,进入立体几何、有机化学的动荡不安的领域时,我晕头转向……《我的第一件伤心事》是圆润稳定的,没有任何凹凸不平、任何突然的、令人不知所措的运动……它只是轻微有节奏的摆动,低柔的吟唱……
4.
正在这时,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感觉……它后来再没有以这种方式出现过,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多年以后的今天,尽管它已衰弱,部分地丧失,但当它再出现时,我感到……感到什么?用什么字眼才能抓住它?不是笼统的字眼:“幸福”,不,我最先想到这个字,但不是它……“极乐”、“奋激”,不,这些字太丑,别让它们碰它……“着迷”,这个字使那种感觉退避三舍……“欢乐”,对,也许就是这个……这个不起眼的、简简单单的小词比较接近,不会有什么大危险但它包括不了那一切:有什么东西充满我的心,流溢出来,散开,消失和融合在粉红色砖墙、花架、草坪、白色和粉色的花瓣,颤动的空气之中;空气中有一阵难以觉察的战栗,波纹……生命的波纹,生命,就是这个字…纯洁的生命,不受任何威胁,不夹任何杂质的生命,它突然达到了所能达到的最强度…此后再未出现过这种强度…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我在那里,我在那一切之中,在小粉墙、花架上的花、树木、草坪、颤动的空气之中 只是因为我在它们之中,一切都属于它们,没有任何东西属于我。